眼看秋天就要过完了，遍地枯草。
瑶瑶是越来越好看了。雪白的皮肤，橘黄色头发，高鼻梁，蓝眼睛，深眼窝，长睫毛。可以说人见人爱。
每每看着这样漂亮的女儿，章家根心里头就舒坦开来。可是一想到女儿的来历，他的心里就又不是滋味。
张招娣在上白班。章家根在家带孩子。瞅到时间，女儿睡觉时，章家根赶紧忙要忙的家务活，得空，就依到女儿身边打个盹。他是夜班，这个时候，已经困的不行了。
睡醒了的瑶瑶，很爱笑。尤其是章家根抱她的时候。小家伙的手竟然可以摸爸爸的脸。
章家根的脸被小手摸着，就有了奇痒的感觉，那个心里头，酥酥麻麻的。这就是一种幸福感啊。他把脸贴着瑶瑶的脸。要是张招娣在家，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张招娣在家，章家根就来气，莫名其妙的。
这天的夜班，章家根为了工作上的事，与同事发生了争执。
“章家根，你要搞清楚，已经不是班长了，不要还是一副狗眼看人。”
“你没刷牙吧，说话这样不干不净。”
“对。没刷牙。嘴臭一点。嘴臭也比你好。总比有人被戴了那种帽子强。”
章家根怔在那，身子在发抖。
这是捅了章家根的软肋。
章家根是攥了拳头的。可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拳头，就是没有力气，出不了手。
这时候，有别的同事过来劝和。自然的，有说那个人不是的。什么话都好说，这种话，不应该说。那个和章家根争执的同事，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就转身去车间外了。
章家根也转身离开刚才的场地，去到墙角里，在一个铁件上坐下。坐下的他，一直是双手抱了头。后来，他脱岗提前下班。
下班是应该直线回家的。章家根却在路上慢腾腾的，脚上像绑了沉重的铅锭，抬不起来。
到了应该拐弯的地方，章家根还往前走。
多走了一截路后，章家根貌似才意识到多走的路，停下，愣了一会。
这才转身，往家去。
回家后，章家根站到铺前，默默地看着女儿。有一会了。
要不是回来看女儿一眼，章家根可能就不回来了。
最近，章家根和张招娣的话不多。两个人有冷战的样子。
章家根能够感觉到，妻子是不想跟他冷战的。张招娣一直关心他，可他就是不领情。最后，冷了人家的心。
多次的，章家根想跟张招娣说声“对不起”。可就是开不了口。
章家根的潜意识到，还是觉得张招娣犯了错，对他很多事上的隐瞒。
张招娣迷迷糊糊的感觉到章家根下了夜班回来了。刚才还有声响的，这会没了声音，就睁开眼睛，看见丈夫的表情异常。
“怎么了。怎么还不睡觉？”
“哦。就睡。”章家根说着，弯下腰身，亲了女儿的脸。
看见丈夫亲了女儿的脸，张招娣的心头一热，高兴啊。有段日子了，没见章家根亲过女儿。
其实，张招娣不在家时，章家根是经常亲瑶瑶小脸的。
在张招娣的眼中，章家根对女儿总是不冷不热，很生分，没有一丝亲情的样子。
亲过了女儿，章家根说：“瑶瑶有些地方，越长越像你了。”
张招娣盯着章家根看，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章家根说：“我在想，你可以写一封回去，让瑶瑶去外公外婆身边。那里，毕竟是大城市。她应该在那里生活。”
“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张招娣披了一件衣服，坐起来。
章家根有了一个苦涩的笑脸。
就是这样的笑脸，在张招娣看来，也是久违了的。
张招娣说：“我不想女儿离开我们。”
章家根说：“你会很艰难的。”
张招娣越是不懂章家根在说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把孩子从我们身边分开。你嫌累，我来带好了。真的不行，我打一个包，揹着她去上班。”
章家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招娣说：“我知道。你夜里上班，白天带孩子，累不下来了。这样吧，你来上白班，我上夜班。”
章家根只是笑笑，不再说什么。
张招娣有些生气的，扭过身子。她又要抹眼泪了。
章家根默默地，进了厨房。
在以往，他这个时候，是要准备早饭的。等张招娣吃了早饭，上班去了，他再抱一会女儿，然后抱着女儿去豆腐房买豆腐什么的。在那里，章家根跟师傅商量好了的，订有一份豆浆。这是给张招娣上午回来喂孩子奶时喝的。
今天，章家根进了厨房后，没有声响。
张招娣抹了一会眼泪，突然一惊的。她觉得丈夫今天的表情很怪。到底怪在哪里，一时说不清楚。
张招娣下铺，去厨房。
章家根听见了张招娣过来的脚步声，就赶紧的忙每天这个时候要忙的事情。
张招娣站在厨房门口，默默地看了一会，就转身去铺沿上坐下。
章家根把米淘好，放到炉子上，熬稀饭。
一时，没事。章家根就在那愣着，一会，又拿抹布，把桌面凳子都擦了一遍。
张招娣默默地看着，觉得有些不正常。这个时候，章家根不应该做这个事的，应该到铺上睡觉的。不然，天亮后，女儿醒来，就没法睡了。
章家根拿着那块抹布，抹到了三五牌座钟上。他的手在那上面抚摸。他的眼睛里有了泪水。
可能意识到张招娣在身后看着，章家根一惊，用抹布擦座钟，擦的很仔细。
做完了这些事，章家根对张招娣说：“稀饭在炉子上熬着。我去车间，不记得机床是不是断了电。我不放心，去看一下。”
章家根说这话时，目光扫过妻子的脸。
张招娣一直注意章家根的表情，这时，她感觉到丈夫的目光，有些特别的东西。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章家根说完，就转身出门去了。
张招娣坐在那，像是想问题，却又什么也不在想，一时的茫然。
突然，张招娣一惊，感觉不好。她也顾不得炉子上熬着稀饭，顾不得女儿还在睡觉，就匆匆的穿上衣服，跟着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