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章家根和一个同事一道去江南出差。
车开了一会后，就见周边起了淡淡的雾。
到了江边，雾越发大起来。
这条江的南北交通衔接，用的是轮渡。起大雾的天气，轮渡不开。
一时半会过不了江，车在排队，等大雾散开。
章家根和同事散步到了江边，坐在江边的防洪坝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闲话。
没话说时，他们看近处的江水，看雾障了的江面。
他们感觉到眉梢和头发被雾化，有了些湿的感觉。
同章家根一道出差的这个同事，也是个不善言语的人。
早先的章家根，可是能说的。现在，经历了一些事后，他变了，变的寡言少语。
两个人没有多少话好说，就看江面、江面被罩在雾里，看不清楚。
同事拿出香烟，递给章家根一支。
章家根这时候不想抽烟，谢过后，用手挡了回去。
“这一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同事点着了香烟，抽了一口。
章家根没有接话口，只是笑了一下。
同事说：“我出差最怕往这边来。碰上大雾天，过江就是困难。”
章家根说：“老天爷的事，没办法。”
同事说：“什么时候，要是也能在这里修一条大桥就好了。不瞒你说，我有晕船症。到了这里就怕。这里的水面上，经常出事。要是不小心掉进江里，就惨了。我不会游泳。”
章家根侧了脸看了同事。
同事像是自言自语，目光向前。同事没有注意到章家根看来的目光。
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围了一圈人，在玩牌。准确的说，是变相的赌博。
同事说：“那些人，脑子太简单。那明显就是骗人钱的，还傻傻的跟着往下押钱。”
章家根说：“这事。早几年，早被抓起来了。现在，没人管了。”
同事说：“不是没人管。要搞活经济，有人就以为这是一条致富的路。”
章家根说：“这是错的。搞活经济，不是这样的。”
同事说：“你说不是。他们认为就是。说不清楚的。”
章家根说：“要是早先。我肯定会过去，让他们把摊子收了。这是犯法的。”
同事笑了。对于章家根的过去，这个同事也是知道的，就笑笑的，没有接这个话头。
又等了一会，太阳终于从云层中射出无数条光束。
雾渐渐地散去。
江面呈现出来。
大雾散开后，排了几公里的车龙才慢慢的游动起来。
章家根和同事上了车。
车开出没有一小截路，到了渡口时，他们又下了车。
车上渡船前，司机要求乘车的旅客都要下车。
已经是午前时光。
轮渡船到了江中心时，江面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头。
“看啊，那里，是不是一个人啊？”有旅客叫出声来。
章家根在这个人叫声之前也已经看到，他心里正在为此疑惑呢，怀疑不是人。
轮渡船上的旅客们大多数涌向这一边来，都往几个人指的方向看去。
不错，淡雾下的江面上，距离轮渡船二三十米处，的确是有一个人头在随着江面上的浪一会浮起，一会又被淹没。
有人拿出带着的望远镜，看了，说：“是一个人！很可能抽筋了，他是仰泳在江面上。快叫船长救人！”
这时候，就有旅客冲进船舱，叫工作人员。
不一会，船长也到了这边来。
在船长的指挥下，轮渡船开始减速，缓缓地向那个浮沉的人靠拢。
这时，有一个船员戴着救生衣跳了下去。
这个季节里，水是冰凉的。
站在渡船上，直感到江水满满的寒气逼人。
几乎就在这个船员跳下去的同时，章家根已经翻越船上的护栏，跳入江中。
去救生的船员已经接近那个在浮沉的落水人。
这时，船上有人扔下了红白相间的救生圈，准确地落在那个在浮沉的人和救生员的边上。
有人看到跳下去的章家根，以为他是船上的人，以为他会水。
当有人看到章家根在水中挣扎的样，知道他并不会游泳。
“快！快扔一个救生圈给那个人。他不会游泳！”有人这样叫起来。
有救生圈扔到了章家根刚才浮沉的水面上，却不见了水中的人接这个救生圈。
这个救生圈离章家根有一截距离。
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水上的一米，就是陆地上的一里。
船长知道不好，又叫了两个船员戴上救生衣跳了下去。
船上的旅客在乱指挥。
“左边，往左，还往左。”
“右边，往右，还往右。”
“不对，不对。不是这个地方。”
船是缓慢行驶，并没有停止不前。
船上旅客指的位置是在刻舟求剑方位，肯定是不准确了。
旅客和船上的工作人员用目光在这条船四周的水面上寻找，没有看见章家根的人影在水面上出现。
章家根的尸体是第二天才被人在岸边发现，相距出事地点已经有了相当远的距离。
张招娣接到消息，当时就晕了过去。
厂里派人给张招娣送这个消息时，就考虑到多种的可能性，派了医生跟来。
医生立马就对张招娣实施人工急救。
张招娣苏醒后，就是一阵放声大哭。
厂里安排人，整天的陪着张招娣。
张招娣的家中，白天有厂里派来的人陪护，晚上也有。
食堂在三餐时，往张招娣家送来饭菜。
事情过去了一个星期，江上的事情结了案。
厂里为章家根开了追悼会。章家根的死因定性为出差途中跳水救人不幸身亡，属于因公牺牲。
在凤春来的宿舍。
都乙凡也在这里。
两个人在说章家根的事。
凤春来站在窗口，叹息。
都乙凡只是摇头。他不敢相信，章家根就这样离去了。
凤春来说：“现在，我老后悔。章家根给我送来一台收音机，当时，我想和他说话的。不知为什么，当时想说却什么也没有说。其实，我是想感谢他的。”
都乙凡伸手在凤春来的肩上拍了拍，没有说话，只是感到眼睛里有些麻辣。
凤春来伤感地说：“再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