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乙凡从工地上下班后，没有回房间，直接去到凤春来住的地方。
那也是单身男职工宿舍楼。
凤春来揹着药箱到工地巡医时，就给都乙凡丢了话，说下班后到他那喝酒。
有些日子，两个好朋友没有到一块聚，都乙凡也就答应了。
都乙凡没有想到，凤春来设的是问罪宴。
说白了，凤春来要都乙凡过去，是要挑事的。
都乙凡每天下班，最后一个离开工地。他要把工地上所有的地方巡视一遍，有接电的地方，闸刀有没有拉下，建筑材料有没有归类，怕淋湿的物件有没有罩上防雨的帆布。总之，能关注到的，都要检查一遍。每天如此。
做完了这些，到凤春来房间时，都乙凡看到桌面上已经有了两个菜。凤春来自己弄的。
这个房间，已经布置成一个小家的样子。
雷小薇还没有下班。或许上中班。每天，雷小薇不在这里住，却在这里吃。
都乙凡嗅了嗅鼻子，说：“春来。你的厨艺见长啊。”
凤春来也就笑了一下，这个笑容中带了些苦涩。
什么情况？
都乙凡以为凤春来又和雷小薇闹不愉快了。
“是不是和小薇又闹了别扭？”
“没有。我俩，好着呢。”
都乙凡坐下，说：“那就好。”
凤春来还在煤油炉上弄一个菜。
都乙凡也就不客气，直接动筷子。
“饿了。我先吃啦。”
凤春来说：“酒，在你身后的壁柜上。自己倒。”
都乙凡起身，拿下一瓶白酒，拿了两只小酒杯，玻璃的。
“这小酒杯，挺漂亮的。”都乙凡细细地端详，上面有暗的小白花。
凤春来告诉，“小薇买的。”
都乙凡笑，说：“小日子过的不错嘛。小两口，天天对饮。”
凤春来随口接了，说：“小薇不能喝酒的。”
都乙凡笑了，哈哈地笑。
凤春来回头，看了都乙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都乙凡手点了凤春来，“小子。你暴露机密啦。”
凤春来也就意识到，刚才没过脑子的随口一说，让都乙凡逮着了把柄。但他却不认为说错，却辩解，“对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早晚要生孩子的。不让小薇喝酒，是早做防范。她的身体里不能有酒精。”
都乙凡还在笑，说：“不要解释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之说。”
凤春来也就笑了，说：“之说，也用上了。哦。我忽视了。你已经是诗人。那首诗，听工会的童干事说，很不错。地区工会也看好那首诗。”
“瞎写，瞎写。”都乙凡貌似谦虚。其实，他对那首诗也是满意的。
凤春来说：“你瞎写就写成了那样。要是认真写，那还不上天啊。”
都乙凡用手挠了头，还是笑。
凤春来熄了煤油炉上的火头，端了最后一道菜到桌边来。
两个老朋友这就边喝酒边聊上了。
都乙凡问：“今天，怎么想起来叫我来喝酒？是不是要我参谋，你们结婚的日子？”
凤春来也就不绕弯子，说：“不是这个。我是为你的事，叫你过来的。”
“我的事？”都乙凡用筷头点了自己。
凤春来肃然地，问：“你有没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关于什么？”
“说你和张招娣的。”
都乙凡愣住。这还真的没有听说。
凤春来说：“这才开始，谁会把这个告诉你。也只有我，会把这事告诉了。”
都乙凡问：“听谁说的？”
“小薇听人说的。”
都乙凡说：“我和张招娣没什么。只是看她母女俩，挺可怜的。能帮的，我就去帮一把。怎么啦？这也犯法吗？”
凤春来说：“这个，不犯法。但触及了人的心理承受度。”
都乙凡看着凤春来。对于凤春来说话有时咬文嚼字，能够理解。毕竟，曾经有过要当作家的梦，而且为之努力了。有功底在那。
凤春来说：“这个事，我是这样看的。那对母女，自有她们的命。你就少去操心了。人言可畏啊。我这是有切身体会的。”
都乙凡说：“我真的是抱着帮助人的心去做事的。你想啊，张招娣没有亲人。瑶瑶又那样的小。她们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凤春来有一会的沉默。都乙凡那次出差回来，没有把张招娣的真实身世告诉凤春来。他是怕凤春来再把这事告诉雷小薇。
这不是都乙凡过于谨慎，是有先例的。
当初，凤春来的事，章家根偷听了，去告诉了张招娣。张招娣又把这事告诉了周佳丽。凤春来和那莎的事情，就这么被捅出去了。凤春来也因为这个，受到了大家的谴责。
都乙凡只是告诉凤春来，张招娣的家人过于冷漠，冷血，没有亲情。
凤春来喝下一杯酒后，没有动筷子，说：“我们可以同情张招娣。你呢，也可以同情，却不要去帮她。没有这个必要。你不欠他的。反过来，她家欠你的。”
都乙凡歪了头，看着凤春来，说：“不能这么说吧。你的意思，我懂。章家根欠我的。这个账，不能算到张招娣母女头上。”
凤春来提及的，就是章家根曾经偷看了都乙凡的日记，并把日记里的内容汇报给了慕容之鹏，后来，这个内容，又上报到了厂里。因为日记里记录的，是都乙凡对厂里领导管理上的意见。
“我只记得，章家根欠我的。张招娣也欠我的。之前，你让我让小薇帮张招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是看在张招娣的面子上。”凤春来的情绪上有了些激动。可能是曾经的经历，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都乙凡理解凤春来的心态。谁个在那个角度上，都会有这样的情绪。
能够理解。都乙凡点头了。
凤春来说：“我不仅仅是想到了自己。我和你是朋友。我不想看到你在这方面闹出什么笑话来。”
“怎么会呢？”都乙凡笑，摇头。
凤春来说：“不要太自信。我当初，就是你这样的心态。你也曾经提醒过我，不要和那莎走的太近。我就是这样自信的。我说过的，没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到这，凤春来把一条伤残的腿往一边伸出，说：“看到了吧。这就是太自信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