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乙凡一边干活,一边就想了,这位严领导,找我做什么?工作上,没有直接关系的。严领导是管后勤的,有一个“独膀子”的外号。这个外号就是他外形的一个符号。严领导曾经当过骑兵,战争年代被交战的那一方削去了右边的胳膊。
都乙凡又想,难道说,严领导真的像人们传的那样,得到新来一把手的赏识,得到了重用。新来的一把手谢鹏程是部队转业来的。据说,一把手转业前是某个师的副职。
图克文就在离都乙凡不远的位置上,可以不费力的说上话。
“这位严领导时来运转了。”图克文说的时候,还做了个两手环绕的手势。
都乙凡说:“是啊。听说,他一直想抓生产的。可惜,他不懂行。”
“不懂行,没关系的,可以学的。”
“外行变内行,是要一个过程的。”
图克文说:“你看我们现在做的这个,原本是外行,现在呢,成了内行。”
都乙凡回应道:“说得对呀。”
图克文说:“他转变成生产上的内行。我没意见。只是,这个人,我一直不看好他。记得在山里的时候,为了凤春来的事,在那个全厂大会上,你和他有过针尖对麦芒的较量。”
“你的意思是……”都乙凡试探性的问了。
图克文说:“他对我们几个,可能会有成见。现在叫你去,我猜呢,可能不是好事。”
都乙凡说:“话可不能这样讲。人会变的。就是有成见,时间长了,会忘掉的。”
“你呀。真好说话。”图克文摇头。
都乙凡说:“就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老记着,没多大意思。”
“怎么样,你现在离目标还远吗?”图克文转移了话题。
明白图克文问的是关于燕姿的事,都乙凡说:“已经靠近前沿阵地。”
在下面放开成圈钢丝的霍美云向上仰头,问:“你俩说威虎山的黑话呢。我怎么听不懂?”
都乙凡看了图克文一眼。
图克文也看了都乙凡一眼。
两个人对视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图克文问:“都乙凡,你的脸怎么红了?”
都乙凡应声:“么哈,么哈。”
图克文又问:“怎么又黄了?”
都乙凡答:“防冷涂的蜡。”
昨晚厂里放了一场电影《智取威虎山》。图克文和都乙凡这会的对话,就是套用了里面经典的段子。
这段对话,霍美云应该懂的。昨晚,她也在露天球场上看了这部电影。她说听不懂,是觉得这两个男生的话中还有话。她好奇,想知道。
两个男生没给出霍美云一个明确的回答。
霍美云朝上面的两个男生翻了白眼,脸上就有了不满意的表情。
两个男生不再说话,各做各的事,各想各的心思。
都乙凡在想就要去面对大领导,会有什么事等着他。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
正如图克文刚才所提及的,严领导找他,有可能会是什么麻烦事。
如果是麻烦事,会是什么呢?
都乙凡到了办公大楼前,心里竟然有点小小的慌乱。自己并没做什么错事,干吗有这样的感觉?
似乎是嘲笑地,都乙凡摇头。他嘲笑自己没出息,经不了事。
这幢大楼盖起来的时间也不长。大楼的四周还有一些残留的建筑垃圾没得到及时的清除。
顺着楼梯向上走,走到二楼的转弯处,都乙凡遇到两个从上面下来的人,相互点了头,寒暄了几句。继续向上。
严东周的办公室在三楼。都乙凡有一点不明白。大领导们的办公室干嘛要设在最高的楼层。要是设在一楼,起码可以接地气。群众来反映问题也就方便得多。
三楼有三个副主任室,其中一个的门牌上有区别,在副主任室前多出两个字:第一
都乙凡寻找副主任严东周的办公室。结果在第一副主任室瞧见了严东周。
第一副主任其实就是后来的常务副厂长。那个时候,不叫厂长,叫主任。
严东周的这间办公室,原本是胡才华的。听说,胡才华已经去省委党校学习,时间是一年。
按一个不成文的说法,胡才华学成可能归来、归来就是正职。也有可能不会归来。那就是调到别处,那也是正职。
第一副主任室紧邻主任室。
这位主任就是新近转业来的谢鹏程。
主任室的门掩着。都乙凡伸头从门缝里瞅了一下。看见了主任的办公桌,却没见到谢主任。
在第一副主任室门口,都乙凡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第一副主任室是间20平米的办公室。中央有一只煤球炉。炉子上有一根长长的烟筒伸向窗外。窗户下有一方暖气片,目前还是个摆设。一是供暖的管道还没接过来,二是天气开始转暖。
严东周坐在办公桌前,戴着一副老花镜,好像在批阅一个文件。他的那只没有胳膊的袖子挂在肩头。
都乙凡伸手敲了门框。
严东周没抬头,说了声:“进来。”
都乙凡进去、进去时与向外走的一个人肩碰了肩。他站到桌子前,与严东周对面。
严东周签毕文件,合上文件夹,丢下笔。他的身子向后,靠在木制椅子的靠背上。他唯一的手指了一下,指向墙壁下并排摆放的一对旧藤椅。
都乙凡去到一张藤椅中坐下。
严东周问:“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
都乙凡以摇头代替了回答。
“你是不是在和一个叫霍美云的学员谈恋爱?”
“没有的事。”都乙凡回答得很干脆。
严东周说:“革命同志要说老实话,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向组织隐瞒事实,不是好同志。”
都乙凡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说的是实话。”
严东周说:“我不是天,你不要对天发誓。那你说说,霍美云帮你洗衣服,有没有这回事?”
“这事,有的。”
“那么多的男人,她只帮你洗衣服。你就没想过,这中间有什么不正常吗?”
“严领导。霍美云不只是帮我一个人洗衣服。她也帮了杨晓虎和陈颂洗的。”
“噢。那,怎么人家只说你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