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在山岗上，他在山岗下。
远处望过来。一只像巨型扬子鳄的山岗、山岗有三四公里长。
目前的山岗上，只有一些建筑起来的厂房和办公大楼。难见像样的树木。可以看见的树木是屈指可数的几棵瘦弱的不及半人高的松树，稀稀拉拉的。为数不多的荆棘，也是这里一棵、那里一丛的，兀自在寒风中摇曳。
这样一处不起眼的山岗，却被司马迁收入笔下，《史记》中某本纪的开篇第一句就提及到。这个山岗荒芜了多少年，可想而知了。
下了山岗，就是农田。有一条河贯穿在农田间，一直延伸到城里。
这是一条防汛河，河堤高出农田1米多高。河堤上可以骑自行车。
在山岗下的河口处，有一个水塘，面积不小。这个水塘应该是一个荷塘。冬季的荷塘没了好的景致。只有一些枯萎了折了的荷杆，在平静的水面上展示各种几何图形、图形的倒影却是美丽。
这个荷塘的样子有点像鸡肠旁边附着的食袋。这个类似食袋子的荷塘边上有塘坝，因为走的人多了，塘坝也就成了一条小路。车技好的人，也可以由塘坝上骑自行车。
都乙凡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走哪一条路才是好。他站在三岔路口上。如果走河堤上的路，燕姿从塘坝上走回来，这不就错过了。他要是走塘坝，等待出现的女生走河堤，也是会错过了。
站在三岔口上，都乙凡在等待。
他要等燕姿在回来的路上出现时，才能决定自己走哪条路能够迎上前去。
半个小时后，都乙凡望眼欲穿的点上，有个身影出现。那个点很小、很远。他不敢肯定那个身影是不是燕姿。
渐渐地，那个身影在放大，越来越大。
都乙凡的脸上有了特别开心的笑容。白色的田径鞋，墨绿色的长裤，天蓝色的罩衫，白色的围巾，显现在他的眼帘里。
没错，那个过来的人就是燕姿。
燕姿从塘坝上过来。
选择题有了明确的选项。都乙凡也走上塘坝。
两个人的距离在缩短，越来越近。
清晰的已能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丰润的瓜子脸，丹凤眼、柳叶眉，秀气的鼻梁，甜蜜感的嘴唇。都乙凡的心跳开始加速，脸上也跟着有了火辣辣的感觉。
燕姿只是低着头走路，快速的脚步。她想到就要到上班的时间。她不想迟到。她在春节回老家、老家的舅舅让她带了一笔钱给表哥。她怕表哥急用这笔钱，就利用中午休息的空当，去了城里。
这一路上，没有行人。现在，迎面而来一个人。燕姿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她竟然有了些紧张。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帅气的年轻人，竟然是她扯掉大衣扣的主人。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感觉上就是有些紧张。或许，这份紧张是对方看她的眼神。
都乙凡也是紧张。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不会走路。刚才还是好好的，像平时那样走路的。可是，迎面而来的燕姿离他越近，他就越是不会走路。他的身子有点飘忽的感觉，总是觉得一边的肩膀高一边的肩膀低了。
又觉得，腿脚的平衡度差了，以至手臂也不知道如何摆动才是好。都乙凡想，是不是因为路面不好的关系。最为糟糕的是，紧张的他，手摆动时失去了控制，竟然是左手和左腿同步，右手和右腿同步。这是一个很搞笑的走势。
显然，燕姿发现了都乙凡的搞怪动作。她只能认为对方是在搞怪。于是，脸上有了忍不住的笑容。
燕姿笑起来的样子，更美。这种美是有杀伤力的。
都乙凡感觉到自己的错误造就了一个不错的事实，就是让对方开心了。可是，他不能跟着开心。他感觉到嗓子眼里干涩，在冒火。
两个人擦肩而过。两个人的心跳都在加速，就差没跳出来碰撞到一起。
都走过去了。应该摩擦出火花的，却没有火花。都乙凡暗暗地骂了自己。
机会眼看就要失去。都乙凡回头。燕姿也回头。竟然都是不约而同的回头。
都乙凡心想，刚才错过了说话的机会。这时，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机会就要像他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了。他定住了脚步，回转了身子，面对燕姿所在的方向。
“你好。我想请你帮一个忙。”都乙凡开始时的吐字有点涩，有点沙哑，后面的字眼要清楚些。
燕姿的脚步没停，脸面已经回过去朝前，像是没听见都乙凡说的话。
都乙凡继续，加重了语气：“我想请你帮我缝一床被子。”
燕姿没回头，没停步，回了话：“我不会针线活。”
都乙凡呆呆的愣在那，望着远去的背影，像个木雕似的。他有点想不通，这个女生怎么这样的无情无义。她可是欠他一份人情呢。噢，扯掉了衣扣，也不多一声道歉。只是当时的那一声“对不起”，就完事了？
“你弄坏了我的扣子。大衣扣。”都乙凡大声叫起来。
这一声大叫、叫醒了都乙凡。
都乙凡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居然就是一个梦。
春节早就过了，怎么还做梦回到春节时间。
怎么会做这样的一个梦？
都乙凡突然间有一个预感，他和燕姿的事情可能会有麻烦。
会有什么麻烦呢？
都乙凡下了铺，开始了这一天的洗漱。
在洗漱时，都乙凡又想到了那个梦。
想到那个梦境，都乙凡笑着摇了摇头。
管道架设工地上，又是一番忙碌的景象。
又一座新的铁架，在水泥浇铸的基础上竖起。一个个等待这样安装铁架的水泥基础呆在地面上。这些水泥基础，是盖厂房建大楼时就浇铸后预留下来的。
管道在有滑轮的吊架下吊装起来。电焊条点出的弧光，一闪、一闪，发出滋滋的声响。在电焊弧光的后面，已经出现一条长长的管道，像条长龙，七拐八弯的，绕开厂房，绕开高大的冷凝塔，绕开高大的储油罐，由锅炉房起，向前延伸。
有一面旗帜在风中飘扬。这面旗帜被风扬开时，能够清楚的看见“青年突击队”的字样。附近的厂房的墙体上有红纸大字：奋战180天，拿下供热管道
又一条供热管道，主要的用途是给热处理车间和几个生产车间高温清洗用的。当然，冬天也可以用来供暖。
这支施工队伍，有四十人，一色的青年人，来自不同的车间，不同的部门。一半的人数在做支架和管道的安装。这些人来自修造车间。还有一半的人数在做管道的后期保护。这些人来自生产一线，做这种工作，纯粹的外行。
外行们做的事比较的简单，用工人们通俗的话说，他们负责给管道穿棉衣。这种棉衣的材料，是类似木屑的东西做成的瓦，用两片合起来，就能把管道包裹严实，外面再包裹上防雨水的油毛毡，用钢丝捆扎好。
原本计划中，捆扎用的是铁丝。都乙凡在开工后发现了问题，向厂部汇报后。铁丝容易锈蚀，经不住雨淋。钢丝的使用寿命肯定要比铁丝长。厂部同意了都乙凡的建议。
有人来到工地。这个人是来传话的。传话的人站在下面，脸部上扬。
“都乙凡，大领导找你。”
都乙凡的屁股坐在上面的管道上。他用钢丝缠绕包裹起来的油毛毡，并问：“哪个大领导？”
所谓的大领导，是工人们对厂一级领导私下里的叫法。
传话的人说：“严领导。”
“知道了，把手上这档活做完，就去。”
“快点啊。我可是在第一时间就通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