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莎出门的时候，正巧遇上回来的四个人。他们是在大门口相遇的。
大门敞开，可以开一辆大货车进出的。那莎却把身子侧到一边站着，是要给进来的四个人让路。进来的四个人，三个年轻人在前，一字排的样子，一个年纪长的白发师傅在后。
三个年轻人都是没有好脸色甩给了那莎。
“都乙凡。这个女人来做什么？”四个人进来后，有人问话、问话的是都乙凡的师兄弟之一。
都乙凡这时的心情竟然不错，玩笑道：“找我谈心的呀。”
“什么？谈心，找你谈心？”三个师兄弟都睁大眼睛。
只有师傅默默地看着都乙凡。
都乙凡说：“那莎是来向凤春来道歉的。她是想让我来转告这个道歉。”
“道歉管屁用啊。凤春来可是被她害惨了。”
“就是，管屁用。”
都乙凡做了手势，说：“好了，不要说她了。她也不希望是眼下这个样子。能放人一马，就放人一马吧。”
“都乙凡说的对。不要都弄成冤家对头似的。能是好大的事啊。”头发已经花白的师傅说这话时，给了都乙凡一个赞许的眼神。
都乙凡的三位师兄弟忽视了，站在他们背后的老师傅，也是外来的。精明的都乙凡再怎么气愤那莎，也不会在师傅面前说难听的话。这就是都乙凡。
……
自从风春来的事情在厂里闹的沸沸扬扬，章家根面子上不承认自己在这事上有过错，可他的心里有愧疚。现在，他越来越怕和都乙凡住在一个房间里。时不时的，都乙凡就会撂出一句两句话、话儿多数时候软中带硬，都能把章家根噎个半死。
“章家根，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离我远些。你的嘴巴，说话时，气味很不对，我有些受不了。你那个味道，说臭吧、不是臭，说酸吧、不是酸。”
人的嘴巴都是有味道的。至于有没有都乙凡说的这么严重，章家根心里清楚。他的嘴里即使有气味，肯定没有都乙凡说的这般严重。真要是口腔有大问题，张招娣会告诉的。
现如今，章家根和张招娣的关系基本上确定了，关起门来弄一个两个接吻，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要是真的像都乙凡说的那样，张招娣能忍？
章家根心里明白，都乙凡这是对他软敲打，在替凤春来出气。
再这样住一个房间里，这日子里天天有别扭。还是早些搬走的好。
章家根还真的有些小办法。他动用了关系，送了礼，就搬出原先六个人住的宿舍。他搬进了一个只有三个人住的房间。
这三个人中，有一个人只是在这个房间里占了一个床位。这个人跑供销，长年在外驻点。
还有一个人家就在县城里，只是在厂子里弄了一个铺并不在这住。家在县城的这个人，每天骑一辆被人羡慕的永久牌自行车，早出晚归。那时，哪家有一辆永久自行车，不亚于后来人家有一辆奔驰汽车。
再一个是学员，长年的不是上中班就是上夜班。上中夜班可是有补贴费的，每一个班次可以拿到2角钱。
搬进新的宿舍，章家根有获得解放的感觉。他在房间转圈子，像要跳舞。哈哈，不用再看都乙凡的脸色，不用再听都乙凡那种绵中带针的话。
为了便于和张招娣出双入对，章家根向外公开了他们的关系。有了新的住处，两个人除早餐在食堂买了吃外，中餐和晚餐都是自己开小灶，用的是小巧的煤油炉做饭烧菜。这也是章家根的一个小算计，多少可以节省些。他们已经在筹划结婚，多多少少要用钱的。
这天做晚饭时，张招娣蹲在煤油炉前掌厨，章家根蹲在一边打下手。
章家根说：“阿娣，有个事，跟你商量。这个事，我想几天了。你给我参谋一下，这事，要不要向领导汇报。”
张招娣低着头做菜，随口问：“什么事啊？”
章家根说：“我在想都乙凡的事。”
“都乙凡什么事？”张招娣抬起头，看了章家根。都乙凡有什么事需要章家根去向领导汇报？在张招娣的心目中，都乙凡这个人很不错的。
章家根说：“领导一直对都乙凡不错的。可他不识好歹，在日记里说了领导的坏话。我认为呢，他这样不好。领导对自己不错，就不应该背后说领导的坏话。”
“都乙凡的日记，你怎么看了？”张招娣不能不说，这事有关人品的。她不好说章家根的人品有问题，但看人家的日记，就是不好。
听了张招娣这话后，章家根愣了一下，在心里骂自己浑，赶紧解释：“不是有意看的。我的一个东西不见了，到处找，无意间，就发现了都乙凡写的日记。”
“哦。那也不要汇报。都乙凡对你不错。”
“是啊。我也这样想的。”
“那就行了。不管都乙凡写了什么，你就装着没有看见，就当不知道是了。”
章家根有自己的考虑。今后就要和张招娣一块过小日子，长相守。他想要一个像样的家一个像样的住处。
章家根说：“这事，我考虑了好几天。领导相信我，我是不是应该对领导忠诚？”
张招娣又望了章家根一眼。世俗的思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个思想已经深入张招娣的骨髓。她认为男人总是要做大事的，做大事的男人会有自己的一套行为规则。想到这里，张招娣说了自己的观点。
“这个事，我一个女人家，真的说不好。你就看着办吧。”
饭菜做好，摆在一张方凳子上。张招娣坐在床沿上，章家根蹲着。现在的每餐，他们就这样的将就着。开始时，张招娣要章家根坐着吃饭，她蹲着。章家根不让张招娣蹲着，说蹲着吃饭的应该是他。男人要是让一个心爱的女人蹲着吃饭，太没本事了。
张招娣听了章家根说的这话，而且是在这种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上，心里就有了特别的感动，觉得自己的这一生真的有了依靠，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好男人，是值得自己托付终生的。
对于自己蹲着，章家根居然想到了一个励志的说法，说给张招娣听了。他说，蹲着吃饭，也是敲打自己，要为一个他们的家，要为给张招娣有一个像样的家，努力。
章家根蹲着，端起一只酒杯，呷一口酒，心里抹上蜜样的，笑笑的看向张招娣。他用的这只小酒杯，是在县城逛街时，张招娣买的。张招娣认为，男人喝点酒，可以强身健体。
章家根说：“老婆，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张招娣笑，也就开心。她已经习惯章家根的这个叫法。章家根第一次叫她老婆时，她可是小闹了情绪，说是没有结婚，这样叫着不好。章家根说出的理由却也特别，说是这样叫着，是警示自己，时时想着，他不是一个人，他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全是为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