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时分，饭吃了，该忙的事情基本上忙完了，章家根在摇篮前，看着女儿的脸。看了一会，目光就有了些呆滞，茫然的样子。
张招娣看见章家根这时的样子，就有了些担心。她甚至担心丈夫会不会对小宝宝做什么不好的动作。最近，张招娣老有这方面的担心。
这只是张招娣的猜想，只是一闪念的想法，想到后就滑了过去，不敢在这方面多想。
这个时段里，他俩都不用上班。
现在的班长，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对他俩还算是照顾的。
班长安排张招娣上长白班。在这个班次里，上午和下午各有一次回来给小宝宝喂奶的时间，半个小时。
章家根上夜班，是零点上班，到天亮。班长原本给他的安排是中班，就是张招娣下班，他上班。章家根跟班长要求，上夜班。
上夜班的好处，人少，困了的时候，可以在一个拐角上打个盹。这也算是章家根的一个小算计。
要求时，章家根可不敢这样如实说。他说，两个班次紧挨着，孩子没法交接。
班长是过来人，想想也是，一下下班一个上班，总不能把孩子抱着在路上做交接吧。这就同意的章家根的要求。
长期上夜班，人是很疲惫的。上夜班的人，脸色都不会好。
章家根最近的脸色就不好。
张招娣去到摇篮前，伸手抱起了女儿，说：“我说，孩子爸。你是不是抽个时间，去县医院看看。你的脸色不好。”
章家根反问：“你看我有时间吗？”
张招娣说：“我说的，是星期天。星期天，我抱着丫头，也可以陪你一道的。你到医院里，查一查，我好放心。说实话。这个家，你是顶梁柱。”
章家根却是莫名其妙的盯了张招娣一眼，这一眼，很不友好，说：“我的身体，我知道，好的好。没有什么好查的。你还是把心思放丫头身上。”
张招娣说：“我没有说你有病。我是觉得，你身上缺少营养。营养这个东西，面很广的。查一查，要是知道缺什么，就好有针对的补了。”
“补什么？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要补的。我说了的，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操心你的女儿吧。”
张招娣听了章家根这话，觉得有些刺耳。什么话，我的女儿？
现在的章家根，再不是之前的那个了。动不动就冒出臭脾气，口气还很硬。
张招娣只好忍着。她只把丈夫的不是往自己身上揽。全是自己的错，生了这样的一个女儿，让丈夫心里不开心。
张招娣换了一个说法，“家根。现在没什么事，你可以出去走走，散步什么的。也可以出去抽一支香烟。我知道，为了女儿的身体，你在家里不抽烟的。”
章家根却是一声冷笑，“真是好笑的事。我这么大的人，出去走走也不会了，还要你来提醒我。”
张招娣的心里，已经有了委屈。她所说的所想的，全是为丈夫好的。可是，章家根一点也不领她的情，回过来的话，没一句是让人顺心的。
不说，就不说好了。
张招娣抱着女儿，出门去了。她做了这样的想法，母女俩在章家根面前，已经显出多余和让人讨厌。还是让丈夫清静一会吧。这也是身为做错了事的妻子能够做到的了。
张招娣的意识中，已经有了许多愧疚，对不起丈夫。
虽然，张招娣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做错了什么，但这一切，全是因为她生了这样的一个孩子，这个家就乱了套，丈夫在外面被人冷眼。
直到张招娣抱着女儿出了家门，有一会了，章家根才一声叹息。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一些话，有些过了。他也就在心里生出一些疼、疼爱妻子了。
这个女婴没有出生前，章家根对张招娣一直很好的，恨不能把妻子捧在手心里。张招娣基本上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尤其是产前的十五天里。
有了这个孩子，这样的一个孩子，章家根的潜意识中，认为张招娣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可是，又拿不出这方面的证据。
章家根拿了香烟，随手带上家门，也到了外边。
自从家中有了一个孩子，章家根是不在家中抽烟的。
章家根在门前的一小块菜园边坐下。
这块菜园，是章家根闲暇里打理出来的。这还是弄到这间房子，发现张招娣怀孕后，他就有了的想法，把门前的一块闲置的地方，弄成了小菜园。
面前有了三个烟蒂。章家根起身，四处看了，没有看见张招娣回来。
章家根坐下，就又抽起了一支香烟。
这一支香烟抽完了，还是没有看见张招娣抱孩子回来，章家根这就有些急了。
丢了烟头，用脚踩了。
章家根决定去寻找张招娣。
上了厂区唯一的大道，章家根发现妻子抱着女儿向这边过来，就加快了脚步，迎上去，抱过来女儿。
张招娣远远地就看见了章家根迎过来，心里一阵的温暖。丈夫没有嫌弃她们母女。
后来，张招娣发现，这样的日子，居然是轮回，重复的。
张招娣发现章家根抽烟越来越凶，有时坐在菜园子边上，能抽出一小堆烟头。
有一次，在章家根从菜园子边上起身，直接去上夜班。在窗户前看了有一会的张招娣，拿了手电筒，去到丈夫刚才坐过的地方，数了香烟头，吓一跳，有十一个之多。坐在这里，一个人抽掉了半包香烟。
张招娣还有新的发现，章家根在家中时，会把拳头攥起来，手上很用力的，身子在颤抖，过一会，又会把攥紧的拳头松开。这一切的发生，全然的莫名其妙。
当章家根再次出现想找人出气的动作时，张招娣再也忍不住，说话了。
“家根。孩子爸。我知道你心中有苦。不要把这个苦在心里憋着。好不好。这样吧，我把孩子哄睡着，你打我吧。”
听妻子这一说，章家根可是愕然，掩饰不住的惊讶。他看了张招娣，就像面前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
张招娣说：“家根。我听人说过，男人打女人，都是心里有气。打一打，心里的气，就会消掉不少。你打我吧。”
“闭起你的嘴巴。”章家根把拳头在面前晃了晃，语气十分的生硬，“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张招娣却是哭了，不是因为丈夫骂了她，是看丈夫这会的憋屈，就上前来，捉了章家根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来。
“你这个怪女人，疯啦。”章家根的这句话是吼出来的，手却往回抽。
两个人的力气，全聚集到章家根的这只手上，一个拽，一个抽。
最终，还是章家根的力气大。他把手抽了回来，却出了事。
两个人争执时，就在桌子边上。
章家根抽回来的手，顺势，一带，把放在桌子上的水瓶碰倒了。随之，就是沉闷的水瓶落地的响声。
这个响声，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