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乙凡不可能报出自己的姓名。做了这种事，报出姓名，这就是找死。他只好扯了。
“还是不说吧。单位要是知道我做了这个，会把我开除的。其实，我和你，都是革命的同志，我和你，也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看林人打断了都乙凡在说的话：“你是不是还想说，让我帮助革命同志。”
想说的和这个意思差不多，都乙凡也就傻傻笑的笑。
看林人说：“你这个革命同志啊，很会讲话嘛。”
都乙凡的脸上换成“嘿嘿”地笑。
看林人说：“你这么会说话，平时的学习一定不错。是吧？”
都乙凡说：“那是，那是。还是你厉害。”
看林人问：“学习不错，怎么就这个觉悟？”
都乙凡一时语塞，怪自己大意，被看林人绕进去了。
看林人很严肃的，瞪了都乙凡一眼。
“要不是看你面相老实，要是你尖嘴猴腮，我非把你揪到公社去。”
都乙凡笑，憨厚的笑。
可是看林人不开笑脸，都乙凡就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的表情有些做作，觉得很是尴尬。都乙凡这个时候的脸上，笑不是笑，哭不是哭的，看相很滑稽。
看林人斜着眼看了都乙凡，鼻腔里哼了。
都乙凡腰身向前哈，脸上摆出巴结相，“尊敬的好同志，你这里的梨子多少钱一斤？”
“一毛七。”看林人可能被都乙凡的措辞感动到了，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
“我身上只有十多块钱，还有不到十斤粮票。我要赔偿这里的损失，是不是够了？”
“哈哈。”看林人大笑起来，说：“你以为，这里的梨是金子啊。”
“全部的。我代所有人付了。”都乙凡说着，手向跑走了的同伴们指了一下。
看林人盯着都乙凡看。
都乙凡一脸憨厚的笑。
“按说呢，我不能收你的钱。应该把你带到公社去。这个林场不是我的，是公社的。我只是林场的负责人。”看林人顿了一下，又说：“看你这个小伙子吧，为人挺老实的。你手上的钱，给我。粮票你自己留着，你们当工人的，吃点粮食也不容易。”
都乙凡把钱给了看林人，又向看林人鞠了一躬，然后就是千谢谢万谢谢。
离开梨园，都乙凡这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事，好悬啊。当时真的很害怕。看林人要是认真起来，把他带到公社去，麻烦就大了。
工友们跑开去后，都站在远处，看着都乙凡这边。开始时，大家先是向都乙凡招手，叫他快点跑。可是看都乙凡跑了几步不跑了，就都着急了。
有人抱怨，说都乙凡平时反应够快的，今天慢腾腾，脑子被门夹了。有几个人开始议论，对都乙凡的处境做种种的猜测。
结果，看都乙凡没事了，工友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都乙凡到了跟前时，工友们像是欢迎凯旋的英雄，报以热烈的掌声。能够从看林人的眼皮底下离开，而且是潇洒的离开，容易吗？不容易的。
大家开始佩服都乙凡的镇静，更是佩服眼前这个人处事的能力了。
都乙凡显摆了，“你瞧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没出息。不就是摘几只破梨吗，跑什么呀。好好的同人家商量，有什么事不好解决。这样大的一个梨园，在乎我们吃这几只梨吗？人家可是说了，想吃，可以去摘，包吃一个够。”
有人把都乙凡说的话当真。
“有这话？那我们再去，多摘些。多好的福利，不要白不要了。”
都乙凡的脸色一沉，“拉倒吧。人家这是大度，你还当真。装孬子不蚀本。”
脱岗的这一帮人，有声有色演绎偷梨子的故事时，留守的人风春来正面临一个两难的尴尬。
风春来窝在拐角里看一张报纸。
副连长慕容之鹏过来，四下里看了，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怎么少了这么多的人，人呢，都去哪了？
“风春来，这里的人呢？”慕容之鹏看了这个空荡荡的班组，远远的，朝凤春来所在的拐角里问了。
“啊？”风春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副连长，你找谁？”
慕容之鹏说：“这里所有的人，都去了哪，都应该在岗的。”
风春来告诉：“刚才还都在的。也就是，哎，人呢？哦。可能上厕所去了。”
慕容之鹏盯着风春来看，“你是说，全都上厕所去了。”
“差不多吧。”风春来这样应了。
“刚才，我来过一回。”慕容之鹏给了一个暗示，你凤春来不要给我打马虎眼。
凤春来却补上一句，“他们是上厕所去了。”
慕容之鹏来了气，气不打一处来，风春来在忽悠他，在说假话。
“上这么长的时间，都掉厕所里了？”说出这话，慕容之鹏的脸上却是嘲笑。
“啊。”风春来头大了。他想绞尽脑汁措辞，怎么才能把慕容之鹏打发走呢？
慕容之鹏对手下的工人应该说都了解，对风春来的为人也是了解。他知道不会撒谎的风春来这会在帮脱岗的人打掩护。慕容之鹏就笑，冷笑，又带上了阴笑。
“风春来，继续的编。是不是编的话，还没有想出来？我等在这，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话。”
风春来望着慕容之鹏，没辙了，就笑，苦笑。
“都乙凡呢？”
“啊。他上厕所去了。”
“掉进厕所里了吧？”
“没有。都乙凡不会掉厕所里。”
慕容之鹏说：“那好，麻烦你，给我跑一趟，去把他们叫回来。尤其是那个都乙凡，我现在就要见到他。”
风春来只好起身，慢腾腾地，腿脚不好，走路明显的走不快。他也不怕慕容之鹏笑话，动作也就越发的慢。
慕容之鹏摇头。
“凤春来，别给我演戏了。”慕容之鹏说：“你根本就不是演戏的料。你给我说老实话，这帮家伙，到底去哪了？是不是都上山去了？”
风春来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出去，我都不知道的。我一直在这里看报纸的。”
慕容之鹏无奈地说：“好吧。等这帮家伙回来，叫他们都老实呆在这。一会，我来给他们开会。这帮混蛋，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