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一黑衣女子身手矫捷地翻窗而出，身形娇小，长发简单地高高挽在发顶。
程桑桑来到东宫南墙下站着，把手中的包袱先扔出去，深吸了一口气，把气息运到一处，足尖轻点，跃过了高墙。
程桑桑站稳，拍了拍手，弯腰想要去寻方才扔出来的包袱，不曾想包袱没有看到，却看到了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我的亲娘嘞，殿下你怎么会在这？”
看到阮瑀，程桑桑一蹦跳出了两丈远，警惕地盯着阮瑀，月光下的阮瑀生气起来看着很可怕，程桑桑怕她下一刻就要冲过来打自己。
“殿……殿下有话好好说，我们坐下来好好说成不？”
阮瑀揪住程桑桑的衣领，吓的她一个劲儿地往后躲，阮瑀却不顾她的挣扎，揽住她的腰身，往西边的方向飞身离开。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程桑桑已经不想挣扎了，她知道阮瑀要带自己去郊外的山庄，为了矫健一些，她穿的薄，此刻风吹着很冷。
程桑桑干脆双手抱住阮瑀的腰，往他的怀里靠去，感受到她意图的阮瑀愣了愣，下意识将身上的披风解开，裹住了还往他怀中靠的程桑桑。
程桑桑推开门进去，这里她已经轻车熟路了，每次自己犯错之后，若是犯的错误严重，阮瑀总会把自己带来这里住上几日，名曰面壁思过。
其实阮瑀不知道的是，程桑桑很喜欢这处别院，四面环山，廊下还有一片湖水，每天都能听到鸟鸣，在这里不用遵循繁琐的宫规，也不用每日天不亮就起床，自由自在的，根本不是惩罚，是奖赏。
“殿下，不如以后等我们老了就来这里吧，咱们提前把粮食存够，不带上别人，就我们两个人，等你老了走不动路了我就照顾你，每天给你做饭洗衣服，咱们就做一对平凡的夫妇。”
阮瑀愣神的瞬间，程桑桑的脸已经凑到了他眼前，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已经开始期待他们老了之后的生活。
“离我远点。”阮瑀一脸嫌弃地把程桑桑的脸推开，程桑桑撇了撇嘴，也不生气，转身去把自己的包袱打开。
“不走了？”
“有你在我也走不了，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又打不过你，还不如好好修整精力，反正你也不能一直在这看着我，等你回宫了我还是可以逃。”
阮瑀没说话，程桑桑知道他在生气，不过她决定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太子也不行。
“就算你生气我也要去，你若是生气，不如趁现在我还在赶紧教训我一顿，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半晌，程桑桑听见阮瑀咬着牙说道：“程桑桑，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对话像是正常夫妇一般吗？正常的夫妇会说要打要骂悉听尊便这种话吗？”
“没办法，正常夫妇也不会像咱们这样遇到这么多麻烦事。”
“你生气了？”阮瑀突然拉住转身要走的程桑桑。
“没有，你是太子，我怎么敢和你生气？除非我不要自己的脑袋了。”
也不知是不是程桑桑自己的错觉，她觉得阮瑀的面色似乎比方才更冷了几分。
“倘若我不是太子，你还会乖乖听话待在我身边吗？”
程桑桑抽回自己的手，正视阮瑀。
“殿下，你想听真话吗？”
“是，我想听真话。”
“好，那我们今日索性就把话说开了，省的我藏着掖着也不好受。”
“我不是程家的女儿，不过就是一个普通野丫头罢了，比较幸运的是我遇到了澧尊师父，若不是父亲有事求澧尊师父帮忙，我也不会来到程府，更不会嫁到皇宫，不会成为太子妃，不会遇到殿下。”
“我什么都不懂，自小在山间长大，我不喜欢宫里繁琐复杂的规矩，更加不喜欢家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所谓的权势，所谓的太子妃，亦或是所谓的皇后之位，我一点都不在乎，现在这一切不过是你们强加在我身上的枷锁而已。”
“殿下你知道的，我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束缚，之所以乖乖待在皇宫只是因为殿下在这里，殿下是我的夫君，于我有恩，女子嫁了夫君，几乎是将自己的后半生与夫君捆在了一处，我不是逃不掉这个枷锁，只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逃，若是殿下一直逼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阮瑀的眉越皱越紧，这些话还是程桑桑第一次亲口说出来，两人之间的一道窗户纸被就此挑开。
“所以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我是程家嫁过来的女儿，在外人眼中我就是程家的女儿，程家的几十条性命都系在我身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能逃，也不会逃，殿下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
阮瑀抿唇，忽然觉得此刻的程桑桑对自己来说很陌生，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此去危险重重，为何一定要去？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谁不怕死？我最怕死了，不过我也怕我的朋友死，小锦和我说过，朋友就是要两肋插刀，我喜欢染染，最喜欢小锦，可小锦最喜欢染染，我不想看到小锦难过，我也不想看到染染有事，不管有多危险，我都要去。”
“可是桑桑，值得吗？她们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两个过客而已，现在你们是朋友，说不定日后就会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你为她们这般拼命，值得吗？”
“值得，以后是不是敌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们是朋友，除了她们，我没有朋友，从来没有人关心我开不开心，也从来没有人会问我学规矩累不累，殿下，在我心里，她们就是很重要的人，就算是为了她们得死，我也不怕。”
阮瑀怔怔地看着程桑桑，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她，他只知道她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学规矩，可他从未问过她学规矩的时候累不累。
“你真的……和我想的不一样。”
程桑桑笑了笑，“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时间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或许你不是不想了解我，只是你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去了解身边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