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政北沉默半晌,他已经在尽量地去体谅她,但是很多事情本身就是个错误,要做的就是及时止损。
“我说亲家母,”项母突然插话,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她知道他心软,但是只要关于金钱与利益,她就足够理性,“你应该自己也知道,从安安她爸那里被挪用的公款,这么多年了,早就不是一个小数字。”她说着,将手机递给她看,上面都是一些流水,有宋家的,也有项家的,“再加上……你也动了我和我儿子两边的公款,其实我们都知道。这笔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项母说得很客观,宋母私自挪用多少公款,她就告诉她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你会坐牢的,”项母收回手机,眉心微微皱起,“如果你偿还不起,我们名下公司的职员有没有工资可发另说……Onkyo集团,马上就要倒闭了。”
言下之意就是,宋安乔和他爸,就要流落街头且欠一屁股债。而罪魁祸首,就是她这个当妈的,亲自将女儿和前夫弄得如此下场。
宋母看起来很平淡,她没有什么夸张的表情,只是双眼微红。早就知道自己这样是在犯错,早就知道这根本不是小事情。但是面对着锒铛入狱,同时也会连累到自己的家人……宋母轻轻地点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关于这件事情,我会一个人担下的。”
“阿姨,”项政北微微皱眉,害怕宋母就此受到刺激,“其实今天我和我母亲来,只是为了劝您及时收手,还不还得起我们可以不着急,但是这件事情,您不能再继续了。”很多事情不能因为当事人不发声就当作是“默许”的条件,当金额变得越来越大,这就好似滚雪球一般,当想要收手时,其实早就来不及了。
“什么还不还得起我们还不着急?”项母皱眉,轻轻地扯了扯项政北的胳膊,小声嘀咕,“我们的钱就不是钱吗?我手下的员工就没有要养家糊口的吗?”
“妈,您别着急。”项政北安抚母亲的情绪,而后又对着宋母说着,“阿姨,我知道您的心情,我也知道您是为了您的家人才不得不这么做,但是我希望今天我们来找您谈过之后,您可以好好地想想……”一切都是为了让宋母对他们不要产生敌意,毕竟她是他最爱的女孩儿的母亲。
“谢谢你,”宋母笑了笑,望着项政北,“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您说。”项政北立马点点头,示意着。
“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安安,”宋母又笑笑,仿佛在回忆着,“安安从小就了乐观,是个善良的女孩儿……但是自从我和她爸离婚之后,她就变得没有那么听话了。安安啊,她一直都希望有人关心她、爱护她,所以,我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宋母再一次对上项政北的视线,“请你一定要好好呵护她,给她所有的爱,让她有一个值得依靠的避风港。”
不知道为什么宋母突然说这么多,但是项政北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宋安乔的母亲对他的肯定。他点点头,回答道:“阿姨,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将来的道路会是艰辛还是困难,无论他们将要面对什么风浪,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一定会保护她,这辈子都是。
宋母好似感慨般地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这样的男人,女儿能够和他在一起,是正确的选择。
离开了宋母这边,当项政北还沉浸在“被认可”的喜悦中时,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已经在逐渐发酵了。
——
这天还在公司忙着处理事务,早上宋安乔还开心地说着这周末想和项政北一起去新开的茶餐厅看看,哪天等他忙完了记得去接她下课,可就在下午最忙的时刻,他却接到了这样的消息——宋安乔的生母,去世了。
前两日与宋母见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这样不争的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项政北头一回感觉得了惊慌,他急忙地暂缓了手头的事务,驱车前往市医院。
到达目的地时,天色已晚。原本想着去安慰宋安乔,却不料她对他的态度在那一刻瞬间转变。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但是项政北却没想过她对他的感情居然从喜欢转为了仇恨。
项政北记得,那天晚上,宋安乔狠狠地撕扯着项政北,泪水早就模糊了双眼,她不顾宋父的阻拦,嘴里不停地说着——“我没有妈妈了。”
这样的痛对于男人来说无疑也是锥心刺骨的,他看着宋安乔这般撕心裂肺,尽管心中的话就在嘴边,但最终还是生生地咽了下去。
任由她打骂,任由她发泄,项政北就这么默默地承受着,即使宋安乔会一辈子恨他……他都认了。
——
宋父缓缓地讲完这段“故事”,再抬起头来时,只见宋安乔的双目中早已没有了光彩。
“爸,”宋安乔喃喃地开口,声音那样脆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父懊恼地低下头去,双手捂住面庞,低声道:“安安,这件事情,我、你阿姨,还有政北……”宋父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们不想伤害你妈妈在你心中的形象……她已经不在了,我们希望她在你心中永远是那个亲切和蔼的母亲……安安,其实你真的错怪政北了……”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宋安乔突然笑起来,嘴角的弧度有些诡异,“我妈妈不在了……就连项政北也不在了……”她幽幽地说道,“世界上爱我的人,为什么都要离我而去……”
宋父握住自家女儿的手,她的手好似变得很薄、很白,像是没有生命一般,触感是那样冰凉。
“我甚至没有见到项政北的最后一面……”宋安乔闭上眼睛,认命般地哭泣起来,“他好狠的心……他好狠的心……”
整个病房中充满着悲伤的气氛,宋父别过头去,轻轻地抹了抹眼泪,一切都好似变得沉重起来。为宋安乔掖了掖被角,看着女孩儿的模样,宋父打算不再打扰她,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