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点儿视死如归的样子，卑微、又无助。
宋安乔伸出手来，娇嫩的拇指轻轻摩挲男人的眼角，一下一下，犹如爱抚一般。
“我像是那样的人吗？”宋安乔笑笑，嘴角勾起弧度，“和你结婚，是我自愿。”
宋安乔说得轻松，但是男人心头却是阵阵抽痛。
“项政北，”宋安乔的小手缓缓地从男人的脸上攀向胸膛，目光带着一点点的柔，“这病，是什么时候的了？”
男人视线渐渐抬起，对上女孩儿那双许久不见的柔情，轻轻地呼吸着，回答道：“是高中的时候了……”
——
转眼就是寒假，这是宋安乔步入高中以来的第一个假期，也是项政北高中生涯里的最后一个假期。
宋安乔作为高一学子，寒假作业不算多。这天百无聊赖地躺在家里看电视，尽管目光落在电视机上，但是走神早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方才父亲来了电话，说这次过年许是又回不来了，连同着项母也一样，所以意思就是——她要和项政北两个人在家里过年，过这个不长不短的寒假。
项政北还在学校里补课，今天约莫下午四五点左右会回家。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S市的冬天是湿冷的，它不下雪，但依旧能够让你冻得心肝儿颤。
手机QQ上传来一条消息，是苏小小的：宋安乔呀，你知道我的那个地理寒假本放在哪里了吗？我记得后来你帮我拿了一份的。
宋安乔微微皱眉，发出消息：我不是放你桌上了吗？你没有拿吗？
苏小小原本那头还在输入，但是没一会儿就直接打来了语音通话。
宋安乔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雨声：“哎呀，我找了，没找到呀。”苏小小语气中带着一点点苦恼，能够想象得到她此刻的模样。
“那我不知道了，”宋安乔说着，“我是记得我放在你的桌上的，可能被别人收走了？”
“也有可能，”苏小小又说，“气死我了，本来我今天来学校找作业，但是刚才突然下起雨来了，我现在在出教学楼的路上，鞋都把我给打湿了……”苏小小嘀嘀咕咕地说着，突然灵光一闪，“对了！会不会被你下意识地一起塞进了你的柜子里？”那头一边说着，一边又往教室走去。
“也不是没有可能，”宋安乔皱眉回想着，她通常会把暂时不需要的东西放到教室最后一排的柜子里，每个同学都有专门属于自己的柜子，“不过我的柜子锁上了啊……”
那头传来苏小小又跑回教室的脚步声，然后就是一阵懊恼：“哎呀，真的锁上了啊！”
“那怎么办？”宋安乔直起身来，“你很着急吗？还是说你要我现在就把钥匙给你送来？”
“好像只能这样了……”苏小小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歉意，“我过两天就要回我外婆家了，得到开学前一天才回来。不好意思啊宋安乔，看来得麻烦你冒着雨跑一趟了……”
宋安乔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过去到学校差不多五点的样子，“好，那我过去，”宋安乔起身开始穿衣服，“那你就先在学校里等我吧。”
“好，”苏小小语气中带着喜悦，“没事的，我去学校门口迎接你！”
——
外面的雨很大，不仅雨大，风也很大。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宋安乔撑着一把雨伞，在寒风中行走着。
宋安乔来到校门口，没有看到苏小小，此刻正是高三补课放学的时间，很多高三学子零零散散地走出校门，不过宋安乔倒是没看见项政北走出来。
女孩儿掏出学生证给门口的保安看了看，进去之后便给苏小小发了条消息：你人呢？是在教室里吗？
对面很久都没有回复消息，总觉得哪里不对，宋安乔准备上楼去自己的教室。
学校有一片小竹林，那里平时没什么人出没，可是偏偏这次宋安乔经过时，却听见了一声惨叫。
下意识的警觉，宋安乔转过身去——
是男生的声音，好似还不止一个，能够听得出是在斗殴。
当时只有16岁的宋安乔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愣在了原地，直到听见里面竟是传来了项政北的声音——
“我警告你们，管好你们的臭嘴，不要以为我好惹，也不要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你们……”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破碎，但是能够听出他语气中的愤怒。
宋安乔站在那里紧紧地握着伞柄，雨很大，竹林里少年的声音听得不是那么真切，但是她知道，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刚要抬脚进去，身后传来苏小小的声音，带着焦急，大声喊道：“我告老师了！我已经告老师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冲进去，也带着一点点害怕导致的颤抖。
宋安乔转头，看见校长和各位主任正在往这边赶来，很快着急地往竹林中跑去。
跟在他们的后面，宋安乔也进去了。
一、二、三、四、五。五个人，四个被打得倒在地，第五个——项政北额头上也有血，但是只有他站着，喘着粗气。
没有人打伞，他们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水将项政北额头的鲜血冲刷干净，可很快地又冒了出来。
已经不记得当时到底具体的后续是什么了，宋安乔只记得在大雨中，她站在这边，项政北站在那边，一个人撑着伞就这么望着他，一个人站在雨中静静望着她。
校长和主任给这几个人的家长打了电话，好好的学校，这种丑闻可不能外扬。
宋安乔恍惚间将钥匙递给了苏小小，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缓缓地来到项政北的身边。她拉起袖子，微微垫脚，给项政北擦去额头的血水。
项政北眼中猩红，像是哭过，又像是被雨水冲刷过。
“没事了，”女孩儿轻轻地开口，将雨伞递举过他的头顶，“没事了。”她又重复一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项政北紧紧地看着宋安乔，早就已经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终于，他伸出冰凉的双臂，紧紧地搂住了女孩儿。颤抖着，像是绝望般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