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衣着整齐的平民商贾,还是街头挤在一堆乞讨的乞丐,看自己的眼神千姿百态,但毫无例外都是陌生冰冷的。
我不是此城中人。
傅长恒在心里默道,径直走到最里面,正要寻一处干净之地落脚,忽然听见寺庙后面有潺潺的流水声,顿时心下一喜,往前走去。
唇角微微上扬,也不看女人,道:“你倒是安静,念在你欠我一条命的份上,便勉为其难的收留你,从今以后跟在我身后罢。”
听见声音,苏时念全身上下都起了一阵寒颤,抬眸却只看见男人凌乱发丝下一角消瘦的下巴,以及一节雪白玉颈。
才短短一天就目睹他杀了三个人,面对这样的嗜血魔头,她哪里敢胡乱发出动静?
此人十分危险!
傅长恒不知道苏时念心里在想什么,他只觉得她很安静,不影响他,这便好了。
后院果然有一汪池水,由竹子衔接从后山的泉水引进来,水流落在池里发出的声音叮叮咚咚煞是好听。
此地在城中最南方,极为偏僻,鲜少会有人过来,傅长恒将怀里的人放在假山背后,自己则脱衣入水。
苏时念靠在假山上,手脚筋被挑断的伤处此时已经结成血痂,舌头一直传来剧痛,但此时头脑一片空白。
她是顾家的大小姐,父亲乃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为国征战无数,却惨遭敌军埋伏落得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唯一的依靠阵亡,不难猜出现在当家的便是二叔一家,一身残废的自己回去又能怎么样?说不准还会被庶妹再次坑杀。
苏时念眼睛眨也不眨,巨大的恐慌笼罩着身心,忽然听见后面的出水声,身体一僵。
那个魔头说,她欠他一条命,以后便要跟着他了?
砰砰砰,心跳的极快。
他性情冷酷残暴,却也是个武艺高强的侠客,这样强大的人带着自己难道不会嫌累赘吗?就连城守都骂她废物乞丐。
“忘了,你手脚不灵活。”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破了苏时念的思绪,一阵天旋地转就被抱了起来。
又是这种姿势!
苏时念脸上一片嫣#红,禁闭双眼,纵使追求者无数也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
紧接着只感觉身体一凉,睁眼才发现已经入水,而男人的右手正搭在自己的腰间。
他是要解开自己的衣服?苏时念啊啊的叫了两声,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这怎么使得?
“嘘,别说话,我不喜欢脏。”
傅长恒头也没抬,此时长发悉数被撩起置于身后,露出精致俊逸的五官,狭长的眼睛在残阳下似乎荡漾着波光,惹人心动。
声音如同暮雪融化时的冰碎声,冷冽而明朗,却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晚风微凉,被抱出来的时候,苏时念的脸红的快滴出血来。
全被看光了。
傅长恒帮她穿戴好衣物,看着对方清丽白#皙的脸心里舒服了许多,原本他不屑于做这种伺候的活计,想到她手脚皆废,左右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那便一同洗了。
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傅长恒问道:“怎么了?”
苏时念匆忙别开了眼睛,摇头不语。
傅长恒眉头微蹙,心下了然,却不以为意。
“你已跟着我,这种小事不必挂怀。”
苏时念热起来的心一凉,脸上一片惊慌,对女人事关重大,涉及一辈子的幸福,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的略过?
但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她必须保持清醒,眼前的男人不是什么谦谦公子,而是冷血无情的魔头。
傅长恒没空理会苏时念的女人心思,抬眸凝望极远之处浩荡漂渺的夜空,左眼红如血月。
低声喃喃道:“还有很多事情。”
闻言苏时念转过头,却只看到男人完美的下颚线,愣住,原来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人儿。
与此同时,城主府内掀起了一股腥风血雨。
听完属下来报,城主马肆因为愤怒涨红了脸,喝道:“身手如此高强的人岂会是区区乞丐?出了三条人命,城中卫兵都是饭桶吗!如此重大之事为何迟迟不报?”
一脚就踢死了城门将领,若是敌国密探混进来后果不堪设想!但又为何这般嚣张?
被呵斥的副将紧低着头,颤抖着声音说道:“城城主,末将本想不动声色拿住此人,可此人实在狡猾,末将跟丢了……”
“混账!”马肆怒拍桌案,皱着的眉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脸色阴沉,比腊月天还要寒冷。
“传我令,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活捉此人!”
“是!”
短短一天就死了三条人命,其中还包括一名将领,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变了。
马肆心情忐忑,他带兵在此镇守十年,若不捉拿此人,不但城主府的威望受损,若是让上级知晓,有可能都难保乌纱帽。
闹出这么大动静,对方绝不可能是细作密探,身手高强而莽撞,应该是初出江湖的毛驴小子。
“大人,有消息了,据目击者说他们进了城南的破庙,大少爷已经先行一步。”小兵报道。
马肆眉头一挑,“走。”
破庙里,傅长恒看着对面熟睡的女人神情复杂,此女心还真大,他带着她刚开始只是因为被胖守卫那句“乞丐”刺激到。
乞丐不得入城?那他偏要带着乞丐大摇大摆高调进来。
似乎做了噩梦,苏时念面色痛苦紧皱着眉头,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傅长恒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手里的玉佩上,上面篆刻着一个“顾”字,乃是通体透红的上品良玉。
将玉佩收起,看向天空的悬月,高#挺鼻梁下嘴角上扬,露齿一笑,两颗虎牙平添了一丝邪气,“来了。”
“大胆狂徒,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人未到声先至,由马肆之子马有为带头一帮府卫火急火燎的破庙而来,黑夜下难当势如破竹的气势,仿佛下一刻就会踏平此地。
傅长恒立于庙宇之内,及腰黑发肆意张扬,身后是张牙舞爪的半身罗汉像,其威严的眼神宛如刀子般凌厉。
外面太吵,苏时念睁开眼睛,支棱着身子起来,当看见门外的场景时瞪大了眼。
只见难以计量的士兵们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则放在腰间长剑上,火星四起,照映了破庙的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