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霜雁与老袁相视一眼,旋即便各自动作起来。
这一道未知的圣旨,加之今日安平侯在宫中受罚的消息,足以让侯府上下人心动荡。
这时候他们能帮上宁以卿的,便是严防死守,不叫生了私心浑水摸鱼的人得逞。
而至于宁以卿自己,她坐着思考了片刻,便神情严肃地同兰月低声嘱咐:“你悄悄去一趟宁府……”
兰月听完宁以卿说的话,不由有些担忧,侯爷若还在宫里受罚,这道旨意只怕就是雷霆万钧。她此时离府,留下对她这么好的夫人、袁伯等一众人,叫她如何做得到?
“可如今风雨欲来,春瑶姐姐林双姐姐都不在,夫人身边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奴婢若是走了,夫人若要使唤人可怎么办?不如叫霜雁或是霜鹃去,让奴婢留下帮夫人吧。”
她见宁以卿神色果决,又再劝道:“或者、或者夫人与奴婢同去呢?奴婢笨嘴拙舌的,若是传不好话,连累了宁老爷宁夫人可怎么好?”
“我如今是这侯府的主母,我不能走,”宁以卿摇摇头,正襟危坐道:“此事是我心头顶要紧的大事,不是你去,我不放心。这中间的话若是传错半句,于我爹爹娘亲来说只怕是灭顶之灾,兰月——”
她拉住兰月的手,郑重嘱咐交托,“如今这府中上上下下,我能信得过的只有你。你从前同我说过,爹爹于你家有救命之恩,现而今算是我胁恩求报,就劳烦你替我跑一趟吧。”
兰月连声说着不敢,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簌簌下落。
侯爷啊侯爷,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宁以卿见她落泪,只能咬着牙心一横便开口让金麟将她送到门外去。
“如今你大可放心,不必只在此紧盯着我,”她冷冷对着还在犹豫的金麟发话,“时势危急,哪怕是为着我宁家人的性命,我也寸步不会离开这座安平侯府。”
金麟微微皱了皱眉,便走进屋来将兰月往外拉走。
“金麟,”宁以卿又道,“你不比我一介深闺妇人,这时候你比我有用得多。如若你心中掂量得清楚,一会儿就该紧着去把陆宴礼寻回来。”
“我暂且能替这安平侯府稳一稳人心,但若真是狂风骤雨,”她淡淡地说着,颇有几分视死如归,“那我也无能为力。如若你寻得到他,告诉他,若叫我因着他们陆家的事情枉死,或是牵累宁家分毫,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似乎有数万针尖扎着,密密麻麻滴下血来。
就在昨夜,还口口声声说要护她一世顺遂平安的人,欺骗她、隐瞒她,她等了整整一日都不曾等来半句解释,如今,还亲手将她推到这场未知的风暴中心。
真是可笑。
宁以卿一动不动,看着频频回头却被金麟拉着往远处走去,直至消失在垂花门外的兰月,忽地轻松一笑。
她如今是安平侯的夫人,这点已经无法改变了,她与这座自己苦苦挣扎了十数年的高宅大院,此生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起码,这一次,她一定要保全住自己最想保护的人。
兰月不计前嫌与金麟同乘一匹马,一路马不停蹄赶到宁府二人才分别,金麟去寻陆宴礼的消息,而兰月则是头也不回地跑进宁府大门。
丘鹤年用完了晚膳,此刻正在院子里头打着五禽戏,他刚打完虎势,甫一抬头,就见着涕泪横流往院内跑来的兰月,霎时便吓得连下一个动作都忘了怎么打。
上一回见这丫头这副阵势,是宁以卿出事的时候。
他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这才几天,这就由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他急切吼出一声,“你们家夫人又怎么了!”
兰月站定在他面前,扯着他的袖角抽噎不止,红肿着一双眼睛急冲冲说道:“丘神医,宁老爷宁夫人在哪里,夫人有话要奴婢来交代!”
丘鹤年转身便往里头走,往日里这时候宁致远不是在摆摊诊病就是在药坊理事,不定能到家,好在今日他倒是回来得早,此刻就在书房与池南星弈棋。
他快走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郑重道:“卿丫头中毒的事情我可瞒得严严实实,她娘亲这些时日不怎么出门,致远那儿我也吩咐小厮警醒着,他们夫妇俩还不知道外头的消息,你一会儿也定别说漏了嘴!”
兰月用力地点了几下头,忽地又哭出声来。
她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与丘鹤年说了一遍,想请丘鹤年帮着拿个主意。
不能叫宁家夫妇知道前因后果,就只能让丘鹤年帮着圆话。
丘鹤年急速思考了一番,“别同她们解释太多,你只需要按卿丫头教你的话说,我自会想法子把他们拉出京城!”
他将兰月拉到院墙下一只水缸处,指着水缸严肃道:“别着急,此事急不得。你先洗把脸,一会儿不要叫他们看出蹊跷。”
他站在一旁等着兰月洗脸的功夫,又快步跑到厢房之中备了些东西。
既然如此,他必须有万全之策才行。
丘鹤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兰月。
卿丫头……这是要他们去避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