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但府邸之内各个院子里头仍旧是井然有序,太阳西沉前,院内各处的灯便都已经掌起,厨房也很快忙碌起来,不多时便开始往主院里头送晚膳。
府邸之外偶有三两行人驻足,见侯府门前仍旧如往日一般,并不曾见半点缟素,只疑惑地摇了摇头,以为是自己听来的风言风语有误,便很快散开了。
金麟仍旧是寸步不离守着宁以卿,守的架势之严实,都叫宁以卿由一开始的气恼转为无言以对。
她此刻正坐在偏厅里头用饭,喝了几口兰月熬煮的鱼片粥,便搁了调羹,似笑非笑地看着伫立在门前的金麟。
她让兰月着人去京兆府和刘青家门前守着,刘青进了宫,案子又搁置,如今也只能如此,所以她倒是没有早先那样焦灼了。
毕竟只要人还关押在京兆府,就一日脱不了罪。
“金麟,”她忽然开口唤了一句,又带着嘲讽的神色,淡淡道:“辛苦你这一日,想必也该饿了。你是你们家侯爷顶重要的人,若是饿坏了你,没得他又要找我算账,这长剑出鞘,下次只怕就不是架在我脖子前,而是插在我心口上了。”
这话旁敲侧击,说得是指桑骂槐,金麟都有些无语了。
他垂下眸子,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想过妇人难缠,未曾亲身体会过,今日一上来便体会了数次,如今倒是真真知道,什么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了。
拔剑相向不过是权宜之计,又不是真的想要伤她,只不过是为了阻拦而已,以他的功夫,若真想做些什么,这柄削铁如泥的长剑岂会不见半点红便收回鞘中!
她就非得在此事上如此过不去吗?
只与自己过不去也就罢了,何必又把话扯到少主身上去,一人做事一人当,剑是他拔的,又不是少主的主意!
真不知她究竟在恼些什么。
金麟黑着一张脸,沉默着抬眼看向屋内,又一眼便瞧见站在宁以卿身后的兰月。
兰月见他看向自己,便鼓着眼睛气势汹汹地瞪了回去。
金麟暗自嗤笑一声,这虚张声势的丫头,跟她那主子一样难缠!
他心中腹诽不断,面上却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努力了许久,只皮里阳秋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属下不饿。”
宁以卿讥讽一笑,也不再与他多话,只盯着桌上的食物陷入深思。
已经这么晚了,宫里没有消息,陆宴礼也还没回来,她心中总有些隐隐担忧,却又恼怒自己的担忧。
“夫人!”
霜雁一路小跑向偏厅而来,身后还跟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老袁,她率先一步到达,却在看见凶神恶煞的金麟时怯怯往后退了一步。
宁以卿直接让兰月出去将人叫到跟前。
金麟又不出意料地收获兰月一枚白眼。
宁以卿看着眼前着急忙慌的霜雁,不由心中一沉,“可是听见了宫里的消息?”
霜雁摇摇头,“夫人,宫里来了内使,说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有圣旨到,让咱们府预备着接旨呢!”
“圣旨?”宁以卿忙问道,“侯爷出宫不曾?回来了没有?”
“宫里没有消息,门房也没见侯爷回来的踪迹。”
宁以卿不由有些心慌,她抬手轻轻叩击桌面,意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
圣旨来了,那必是皇帝有了什么决断,可陆宴礼却不见人影——
难不成,安平侯府要大祸临头了?
她面色一凛,沉声问道:“大爷还在府里?”
霜雁急忙点头,“一直在芝兰堂,就没见出来过。”
“现在便去找些强干的家仆看好了芝兰堂,”宁以卿沉声吩咐,“告诉大爷,让他预备着接旨。如若他要出芝兰堂,直接挡下,拦回去。”
老袁匆匆忙忙赶到,正听见宁以卿发号施令,他忙道:“老奴已经命人打扫前院设摆香案,其余接旨的礼数也在备着了,夫人赶紧沐浴吧!”
宁以卿微微摇头,“袁伯,让巡院的看好了安平侯府,从现在开始,不论是下人还是主子,一个都不许放出去。”
眼下风雨欲来,无论是为着什么,如今这侯府上下百余人的性命只怕都握在她手里,她无论如何,都得守好了家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