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兴城东,寿光县公府。
年轻的韩世谔此时正于府中大院,手持长枪挥汗如雨。
忽然,一名家仆匆匆跑来,冲着还在耍枪的韩世谔便说道:“公爷,朝廷的尚书右仆射苏威大人来了!正在厅堂等候公爷!”
什么?
尚书右仆射……苏威?
韩世谔听罢一愣,赶忙放下了手中长枪,接过一旁仆人递上来的汗巾,简单擦拭了一下,便往前厅赶去。
没过片刻,韩世谔来到前厅,果然见到一个眼熟的老头,身着华贵丝绸服饰,正在前厅悠闲的喝着茶。
韩世谔眉头一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上前躬身说道:“苏相远道而来,请恕晚辈未能远迎!”
“呵呵,新义郡公无需如此,是老夫突然驾到,倒是叨扰了!”
苏威却是呵呵一笑,脸上的表情相当和蔼,完全不像一个朝廷右丞相该有的样子。
嗯?
韩世谔见状,心中疑惑更甚。
但苏威跟他客气完以后,就只顾着自己饮茶,也不接话了。
而韩世谔终究不是杨墨,还没人家那个大心脏,或者说,不懂得上下尊卑之分。
同样,他也没有杨墨那么受到杨广宠信。
苏威不说,韩世谔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在旁边陪着,干着急。
就这么晾了对方片刻,见火候差不多了,苏威这才放下手中早已凉了的茶盏,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唉,可惜啊!可惜……”
一听苏威开口了,也不管讲的是啥,早就憋得受不了的韩世谔连忙接过话茬道:“苏相何故叹息?可是遇到什么烦恼了?若是晚辈能帮得上忙的,一定竭力而为!”
“唉,老夫叹气倒不是因为自己,老夫这是为了新义郡公而叹息啊……”
苏威蓦地摇了摇头,一脸杂色道。
啥?
为了我?
这有什么好叹息的?
韩世谔闻言,顿时一愣,刚要开口,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瞳孔瞬间一缩。
没错,他想起了自己近几日的遭遇。
说来也怪,自从前几日朝会上,传来朝廷要从关陇勋贵子弟中,遴选人才为官一事后。
不知怎么的,整个大兴城里,各级官员“犯罪率”忽然就直线飙升。
不是这个贪污行贿,就是那个徇私舞弊,总之就是成片成片的被罢官夺职。
乃至于,两天前,就连他这个新义郡公也“中招”了。
莫非,苏相此来,是为了这事儿?
“嗯……苏相何出此言?”
韩世谔挑了挑眉,试探性的问道,“晚辈有何可叹息的?”
“唉……”
苏威听罢,却是再次叹息一声,说道,“无事,无事,既然新义郡公自觉无碍,那倒是老夫孟浪了。老夫这便告辞了,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说罢,也不等韩世谔有所反应,便从座位上起身,做势就要离去。
这一番骚操作,着实给韩世谔这个已经在官场摸爬滚打好几年,早不是当年“初哥”的新义郡公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
这啥意思?
您老不是应该接下来顺势说下去,好给我这个晚辈解释一二的吗?
然后,再顺带说点此来目的,还有所求什么的……
怎么直接说走就走了呢?
这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苏相请留步!”
呆愣片刻,韩世谔回过神来,连忙朝着苏威躬身一礼,“是晚辈失礼了,还请苏相能够不吝赐教!”
好吧!这是果断认怂了。
没办法,他自从继承了(继)父亲官职爵位……不对,爵位压根就没能继承。
要知道,他的(继)父亲,生前爵位可是寿光县公。
要说继承,那他应该也是寿光县公,而不是现在的新义郡公。
前者,听起来比郡公似乎小一些,但实则,二者的品级是一样的。
且,寿光县公是实封,而新义郡公,只是虚爵,二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是的,韩世谔的(继)父亲,不是别人,正是隋朝赫赫有名的大将,李靖的舅舅,名将韩擒虎。
对了,有意思的是,韩擒虎的父亲,名曰韩雄,字木兰,而且还是南北朝时期的人。
恰巧,木兰辞里的时代背景,似乎也是南北朝时期……
“呵呵,新义郡公言重……”
苏威听了,随即转过头来,一脸笑容的说道,“老夫这里,倒是正好有一些拙见,郡公可以先听听,再做考虑。”
整个态度转变之快,饶是觉得已经对官场有所了解的韩世谔,也是不由一阵咋舌。
其实,要换成以前……不对,哪怕是昨天之前的苏威,都不会这样。
这完全是跟杨墨学“坏”了……
虽然苏威与杨墨实际上的深入交流,就只有昨天上午。
但对苏威的影响还是有些大的,杨墨那颇为跳脱,外加几分漫不经心的性子,着实是让苏威深感诧异。
可就是这样的杨墨,在皇帝那里还这般受宠。
尤其是之前的朝会,这杨墨可是好几次都有着逾制之嫌。
然而皇帝却没有怪他,反而还越发宠信。
这倒是没有让苏威打开什么奇怪的大门,只是让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或许,有时候思维稍微像年轻人一样,跳脱一些,也能办成一些事。
之前在杨坚朝,因为奉行自我的道德标准,他可是着实吃了不少亏。
虽然最后,都被他利用高超的正攵治技巧,得以化险为夷。
但,丢官去职,终究是免不了的。
“还请苏相赐教。”
韩世谔听罢,随即躬身说道。
苏威见此,笑着点点头,他的目的达到了。
没错,这韩世谔,正是苏威所选定的人选。
既然要对抗以杨素为首的老牌勋贵,那就必须得弄些有分量的人来带头。
他苏威作为裁判,自然是不好上场的。
那余下有分量的,反复筛选之下,合适的,也就只剩下这位韩世谔了。
当然,还有一位同样也还行。
那就是宋国公贺若弼。
只不过这人太过居功自傲,正攵治情商又低。
从先帝朝就已被疏远,把他拉来,很容易坏事。
而历史上,贺若弼也正是因为这些性格缺陷。
在大业三年,就因为得罪皇帝,诽谤朝政被诛杀。
对了,贺若弼他爹也是这个坏毛病,被宇文护逼着自杀。
可以说,是亲生的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