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完了答案，他却没说话。
他缓缓转身，捉过那一双拐杖来，笃笃笃地走向楼梯。
少年清瘦颀长的背影，忽然就割疼了叶青鱼的眼。
她……刚刚说错什么了么？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样一个感觉，反正她看着他背影，这感觉自己就从她心底里冒出来了。
她眼看着他都已经自己走到楼梯边儿上了，好像摆好了一副送客的架势。
她就冲着他背影喊，“那，江诗远，我走了啊？”
江诗远这才停住，没有回身，只是微微侧过头来。
“那你还看？”
叶青鱼又被他这过于简洁的话给噎住。
他说她看什么？
看小说，还是看他？
她决定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就咽了口吐沫道，“那怎么啦，小说嘛，明知道都是假的啊。反正看的只是男主角和女主角谈恋爱，至于他们是什么时空的，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她还认真掰扯一句，“喏，就是‘交错时光的爱恋’里头拆分了哈，‘爱恋’才是中心词，‘交错时光的’只是定语，是修饰成分啊……”
“你不是语文分比我高吗，这都不懂？”
他仿佛又无奈了。
可是这一无奈，刚刚的那种高冷味道就被冲散了。
他哼了一声，“知道了，爱恋最重要。”
他忽然变得这么好说服了，叶青鱼还觉得有点怪怪的。
不过她还说不好哪儿怪，反正他的话叫她听着，就是有点奇怪……
她心下只能哀叹：看来自己白活了那么多年，就算后来都当了老师，可这阅读理解的能力还是没能提高多少。
“喂，江诗远，那我真走了哦？”话都说到这儿了，他刚才的那股子莫名其妙的不高兴也解开了，那她还是赶紧见好就退吧。
江诗远轻轻“嗯”了声，“小说你拿回去看，只把‘老鼠屎’留下就行了。”
他答得挺痛快，叶青鱼倒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她也是答应过要来看他的。
她便赶紧扫一眼屋子周遭，“金叔儿没在，你自己一个人在家，真的没问题吧？”
他缓缓上楼，拐杖笨拙地点着楼梯踏板。
“没事。”
叶青鱼观察了他好几步，还是忍不住问，“江诗远，你的脚不是已经伤了很多天了吗，你还没学会用拐杖？看你上个楼，怎么这么费劲啊？”
他站定，依旧是浅浅侧眸，“我不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叶青鱼听见自己心底，有一根弦轻轻地颤了一下。
她的语气不觉放缓，“没人要你以后永远都这么走路啊。可是这毕竟还是在康复期嘛，你把拐杖学会了，走路稳当点儿，对你自己也好不是？”
他想都不想便答，“我不要。”
叶青鱼又挣扎了下，心底暗骂了声“顽固的死小孩！”
可是还是快步上前，登上楼梯，伸手扶住了他手臂。
“好啦，算我欠你人情。我先扶你上去啦……”
他的唇角，又难以觉察地轻轻勾起。
楼梯不是直上直下，是带着一个旋转的弧度。
叶青鱼扶着江诗远转过那个转弯，她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轻呼了一声。
就在旋转处，保养得宜的柚木楼梯上忽然多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因它隐藏在旋转角度的上方，叶青鱼刚刚在一楼的角度恰好看不见。
“发生过什么了啊？”
那划痕的茬口还是簇新的，所以这分明是不久前刚刚出现的。
江诗远没吱声。
叶青鱼赶忙蹲下，仔仔细细检查江诗远腿脚和拐杖。
果然，就在他拐杖上还留着跟楼梯上的地板相同颜色的油漆和蜡！
叶青鱼两耳尖叫，“你摔了啊？！”
她之前没看出来，是因为他身上压根儿一点痕迹都没有。她现在按着他的性子去猜，那八成他是自己去将衣服给换掉了的！
只有拐杖没有备份的，他才换不掉，不得不拄着走了出来。
——这也就解释了，他之前明明应该已经知道了她跟刘欣在门口吵，可是他却要那么久才出来！
“没事。”他却依旧淡淡的。
叶青鱼都要气死了，“你这小孩……你怎么这么笨啊！下个楼梯还能摔着？！你不是打篮球的嘛，你四肢应该挺灵活的呀，怎么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了？”
她是气急了，逮着什么说什么。
他沉默着听她数落完，这才道，“真的没事。”
叶青鱼恼得咬牙：“死小孩，我还不知道你？你越是说没事，你才越是有事！”
就比如上回，她用橡皮砸他鼻梁那次，他吵嚷的欢，可是她却知道他一定没事。
可是他脚扭了，他却不肯说，结果都到了要拄双拐的地步；
今天他从楼梯上滑下来，还是嘴硬说“没事”，她就知道他肯定有事了！
“你赶紧给我看看，你伤到俺儿啦？”
她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许多，伸手扯住他运动裤的裤腿儿。
也是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大夏天的，他今天竟然穿了一条长裤！
还说不是要掩饰什么的？
“喂……”他涨红了脸，低声警告。
可是叶青鱼哪儿还顾得上那么许多啊，伸手就直接拉他运动裤腿上的拉链。
要感谢运动裤的裤脚上有拉链的这个设计，要不然她如果卷还不方便卷上去的话，那她只能直接上手撕了！
拉链“滋啦”一声拉开，他那特属于少年的清甜嗓音，在又羞又愧之下，已经走调了，“叶青鱼，你还不住手！”
叶青鱼抬头瞪他，“干嘛呀？别告诉我你还害羞！”
“我这就是打开你裤腿儿而已，又不是……打开别的！”叶青鱼自己也是有点头大，只能使劲显示出一切都再自然不过，“这大夏天的，谁还不露个胳膊、腿的？你这是膝盖以下，你害羞什么呀？”
“再说，你不是打篮球吗？你家打篮球还穿长裤打的吗？再说上回你背我那天，你也穿的是短裤啊……”
“而且非要细掰扯的话，那天我也穿着牛仔短裤呢。所以你背我的时候，你手还碰着我腿了呢！我说什么了吗？我扭捏了么，我矫情了吗？”
叶青鱼一着急，这一串话给庐山瀑布似的，飞流直下三千尺，把江诗远一肚子的话都给怼回去了。
江诗远只能红着脸，猛然仰头，一副豁出去了，他自己不看，将一切都交给她了的表情。
叶青鱼这才松了口气，将他的裤腿儿小心地一点一点往上拎。
他的小腿可真细，真直，还真白……
叶青鱼没跑题，这只是最直接和最真实的观感，也正因此，她才更触目惊心地看见——他的腿侧有一大条子青肿！
这一条子从他小腿，向上直贯膝盖，再往上一直没入她也不确定到了哪个高度的部位。
她反正是裤腿就卷到他膝盖，就没敢再继续往上卷。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伤一路往上去，那她还一路继续往上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