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笑了，她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一把抓过习惯，扭头嘬着，走向客厅的沙发。
真是的，她是来这个世界有点久了吗，所以越来越接受现在这个年纪和性格，忘了自己原本还带着27岁的老灵魂啦？
27岁的老灵魂，却做个鬼脸，逗一个准高一的小男生乐？
她疯了吗她？
就算上辈子，她和江诗远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永远是她在闹，他在笑；她脸皮厚，他脸皮薄。
可是，那毕竟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再说，记得那时年纪小，她和他同样都是那样花样的年纪。
而现在的她，黄花菜早都凉了。
她用力嘬着汽水想，她得时常在心里提醒自己是老阿姨才行，不能总让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笑。
她不想，让他再那么对着她笑。
心里会发毛。
她这么用力地自我警醒，不小心嘬汽水就嘬得有点狠，结果没两下，瓶儿就空了。
“还要么？”更尴尬的是，他原来一直都盯着她那瓶儿看着呐！
她一时不察，张嘴想说话，结果先打了个响嗝儿。
她眼前登时一片黑。
她这形象怎么又继续崩塌了？她还怎么继续当她的27岁老阿姨？
她更不想看见的是，他竟然——又笑了。
尽管那么轻，那么克制，可是，这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空气那么静，静到她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又怎么能听不见他在笑？！
她便冷着脸瞪过去。
他眼帘半垂，“那是汽水儿，带气儿的，你喝得那么快，而且还是用那么细的吸管……能不胀气么？”
叶青鱼没法回答他，怕自己一张嘴，又涌出一个嗝儿来。
他的眸光落在她紧紧攥着不肯放下的空瓶上，“这么渴么？冰箱里还有……再来一瓶儿？”
叶青鱼赶紧摆手。
她用力坐下，想将胃里的胀气往下墩一墩。
又平静了好一会儿，她确定了不会再打嗝儿了，她这才抬头道，“我今天来，其实是受福伯所托，来给你送小说的。”
她将汽水瓶儿墩在桌上，“不是来喝汽水儿的。”
可是怎么了呢，她就说的这话，她却看见他的嘴角好像又轻轻向上勾起了！
她有点莫名的懊恼，忍不住数落，“你说你，既然跟人家福伯定了小说，你倒是留下地址啊！你什么都不留下，等来货了，你让人家福伯怎么给你送啊？你这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他依旧站在冰箱边儿上，好像随时准备给她再来一瓶儿。
“你觉得，我如果让他把这小说送到我家里去，合适么？”
叶青鱼：……
也是。
这是言情小说呢，如果他留的是江家的地址，那江家老人还不知道他一个男生看言情小说啦？
以江家那么严的规矩，那可真是大事件了。
叶青鱼甩甩头，“不管了。反正小说我给你送到了。我走了。”
“这本，你看过吗？”他忽然问。
叶青鱼瞪他，“当然没有啊，这是7月份台版才出的啊，咱们这边儿还没有呐！”
他眼帘又半垂下，“想看吗？”
叶青鱼不说话了。
因为尊严。
他扬扬下巴，“楼上还有很多。”
叶青鱼就又说不出话来了，有一点刚刚让汽水儿给顶住了的那种感觉。
半天她才问，“那你呢？你都看完啦？”
他竟轻笑，微微耸起了肩膀，一双黑眸却直直向她看来，“你说呢？”
叶青鱼忽然想跳脚。
“我？我说什么说？这事儿跟我有关系吗？你让我说干嘛？”
他却也没恼，只是依旧浅淡地耸耸肩膀，“其实你来给我补习的时候，我做题，你就可以顺手拿过一本来翻翻。不好么？”
叶青鱼咬牙，“所以，你把它们当成鱼饵哈？”
他却眼波平静，“我连‘老鼠屎’都吃过了。”
叶青鱼攥紧手指。
他什么意思啊他？他是说，他连“老鼠屎”都吃过了，他就算给她吃点鱼饵也不算什么，哈？
更何况，她本来就叫“叶青鱼”呢！
她尝试着跟他讲道理，“江诗远，其实你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因为不管你怎么着，反正我也是不会来给你补习的。”
“况且，我觉着席绢的小说嘛，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她咬着后槽牙说违心的话。
“哪本是你看的第一本？”他忽然冷不防问。
叶青鱼来不及想，下意识就回答了，“《交错时光的爱恋》！”
他长眉轻扬，“交错时光，的，爱恋？”
叶青鱼：“哦，就是穿越。”
他眸光幽幽望过来，“穿越…”
叶青鱼有点头大。现在毕竟是1994年，可不是“穿成筛子”的21世纪，所以她不确定1994年的江诗远是否能理解穿越的概念。
她挠了挠头发，“你都没看？你买全了席绢的小说，竟然自己真一眼都没看？”
他理所当然地：“嗯？”
叶青鱼叹了口气，“行，那咱们不说言情小说，咱们换一个男生的视角。那个什么，科幻的，你总看吧？”
江诗远：“看。”
叶青鱼点头，“那你知道《回到未来》吧？或者是漫威的《闪电侠》？他们就都是捋着时间线，往前或者往后，然后进到不同的时空……这就是穿越。”
江诗远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却一双黑瞳依旧还是锁定了她，“你信么？”
叶青鱼想了想。
其实在上辈子，因为穿越文学已经太普遍了嘛，要不怎么说“穿成筛子”了呢。所以她早已经接受这种背景的设定。
可是，她还真的没仔细想过她自己是否相信这回事。
再看看眼前的准高中生小江童鞋，她就更不能用玄学来解释了，不然还不误人子弟嘛。
于是她尽量客观地道，“我觉得，从物理学的角度呢，只要实现速度的加快，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穿越时间的。”
他黑瞳终于缓缓转开，看向柚木地板上流转的光影。
“那，你想么？”
“昂？”他说得太简洁，叶青鱼一时还没能领会他的意思，“你是问，我想穿越么？”
他轻轻耸肩，一副“这还用我解释么”的神情。
叶青鱼瞪他一眼。
她没法不联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
她知道她现在叫重生，应该跟穿越不是一回事。只是，她现在的情况却也是捋着时间线在倒退，所以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瓜葛。
所以她审慎地说，“其实从主观上来说，我不想。”
她现在只是客观上重生了，这不是她自己选择的，也没人问过她愿意还是不愿意。
柚木地板上的光影跃上他的睫毛。
“不想？”
她点头，“唔，不想。因为真的是——很麻烦。”
因为就算重生了，可还是重生在了爸妈离婚之后，她还是会遭遇冯婉茹，以及——与他狭路相逢。
这跟上辈子还有什么区别？她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世界，她又为何要来？
她找不到这次重生的使命感啊。
所以如果能让她自己选择——
她，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