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停了一秒钟。
然后叶青鱼立马转身,抓起包包就想往外跑!
真是活见鬼了她!
“说话不算数?不是说好了,见了我不转身就跑么?”楼梯顶,属于少年特有的清甜又慵懒的嗓音闲闲传来。
金司机更是从楼梯上冲下来,一路小跑赶到门前,抢先捉住了门把手。
“小老师,您这是……您千万别呀……”
叶青鱼见前路被截,只得抓紧包包,回头冲楼梯上的家伙冷笑。
“要是我正常见学生,我当然不会跑啊。可是我如果看穿了眼前是人家设好的套,我还不跑,那我有病吗?”
眼前这就是个套,因为站在楼上的那位四条腿儿的小少爷,不是旁人,正是她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江、诗、远!
这一刻,前边种种,都呼啦一下子在脑海中聚成链条,一环一环地扣在了一起。
——老叶说,江诗远他姥姥家也住在这一片儿。她当时还跟老叶追问过,冯婉茹的爸妈是不是也是轻工局的,老叶说是。
——江诗远比她更了解这一片的地图。
——这小楼虽然打扫干净,保养得宜,但是明显能看出来似乎是有些日子没人住过了。
——江诗远说,他姥姥和老叶都已经去世了。冯婉茹和他爸离婚之后,他就没再来过他姥姥家了。
——她请秦爷爷和秦奶奶帮忙,自以为已经成功骗过了冯婉茹;她还跟老叶偷偷打听冯婉茹那边的动静,看样子冯婉茹好像也没出什么招……
可是,结果,她竟然喜滋滋地自己送上门来!
——还有,老叶都说了那小孩也肯见老师,只是见老师的时候就会想办法折磨人家,让人家自己知难而退……
可是她之前,竟然一点都没觉悟到!
TMD!她现在不飙一句三字经,都对不起眼前这气氛!
“可是愿赌就该服输。”楼梯上,少年尽管金鸡独立,可是气场却依旧两米八。
叶青鱼听出来他是意有所指,他是提醒她,他们在机场刚见面,她不是就跟他打过赌的嘛。
他竟然还敢大言不惭跟她提这个,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肯定不是梁静茹,那看来就是多出来的那两条腿儿呗!
“更何况,我也给过你机会——我没露面,又叫金叔儿反复跟你确认,确定了你是真的特别特别想见我,我才出来的。”
“如果你早决定要走的话,门敞开着,金叔儿也不会拦着。”
少年眼底波光一闪,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穿雾霾蓝的缘故,叫他眼底的波光好像多了那么一丝澄澈。
“可是现在你要走,就已经晚了。”
叶青鱼挑眸盯着他,真是忍不住地冷笑啊。
“江诗远,你行;你不愧是你妈的儿子!”
一套模子印出来的不择手段,一模一样的为达目的不计一切!
江诗远微微转了转头,“我刚刚,好像听见你在骂我……”
叶青鱼忍不住啐他:“我刚才还真没骂你。不过,你现在倒还提醒我了,我要是现在不骂你一句,我都对不起我自己!”
她咬了咬牙,“你……!”
“嘁……”他竟然笑了!
被骂,竟然还好像挺愉快?
叶青鱼掐腰挑眸凝视他,“你妈呢?她设套把我给诓来,她赢了,她怎么不亲自来欣赏我的狼狈相?”
高高立在楼梯口的少年,长眉轻扬,“是我找你来的,不是她。”
“除非,”他的眸光仿佛加深了些,“你想见她。”
叶青鱼没吱声,忽然蹲下。
楼梯口的少年,微微地震动了一下,眸光立即凝聚在她身上。
不过好在她旋即就站了起来。
她刚刚蹲下是翻文具盒,起身的瞬间她已经把橡皮攥在了手里。
接着起身的姿势,她倏然扬手,橡皮“嗖儿”地从她手心飞出,流星一般飞上了楼梯!
一切发生得太快,叫金司机都来不及反应。
话又说回来,他就算来得及反应,他也“飞”不过橡皮啊。
而站在楼梯口那位呢,还是个四条腿儿的,本来就不良于行。
于是乎,橡皮没遮没拦、自由畅快地直奔江诗远的面门而去。然后,准确地击中了他的鼻梁。
“啊!”他一声闷哼,抬手捂住鼻梁。
被他松手丢开了的那根拐杖,无辜地啪嗒倒地,然后没找准受力点,不得不顺着楼梯软软地滑了下来。
一击得手,她在金司机慌张的叫唤声里微笑。
当学生这么些年,如果还没练就这样一手“橡皮飞镖”的绝学,那就真都学成书呆子了。
想当年,她所有文具里就橡皮的消耗速度最快,老叶没招儿,都一盒一盒给她买,结果没两天她又用完了。老叶还曾狐疑地问她,“那么些橡皮,你给吃啦?”
老叶哪儿知道,她是把橡皮给掰碎了,自习课净练这一手了。举凡什么打苍蝇,打黑板上固定的字儿……后来差不多可以做到百发百中。
——不过这也不赖她,她也是跟老师学的。老师们不是有“粉笔头飞镖”的绝学嘛,她觉着帅,不过老师的粉笔一天就一盒,有数儿,她不敢去祸祸,所以就改用自己的橡皮了。
练了这么些年,没想到今天真派上用场了。
解恨,耶!
她拍着手,高高昂头:“我想见她?江诗远,我这辈子恨不得从来都没见过、永远也见不到你们母子两个才好!”
她现在就等着金司机惊呼着跑上楼梯去看江诗远。
那门把手就松开了,她就可以走了。
她这一镖,既解恨,又能声东击西。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金司机虽然惊呼了,可是他却依然守着门,没动地方!
是楼梯上那家伙,抬手在半空,给了金司机示意!
她眯眼看上去。
“你还想怎样?我就不信了,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非法限制我人身自由!”
然后,她看见少年的太从鼻梁上抬起。
一道鲜红,从他鼻孔缓缓滑下。
“小少爷!”金司机这回叫得更加凄惨。
叶青鱼也闭了闭眼。
啧,这么不禁打么?竟然还给打出血了……
尽管叶青鱼绝对不情不愿,可是,终究她还是留下来了。
毕竟,见血了呀。
虽然她相信这个伤不重,可是毕竟,那一条鲜红沿着他高挺的鼻子流下来的时候,还是挺叫她触目惊心的。
要是就这么走了,良心上有点过不去。
她告诉自己,就算不是江诗远,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人,她也不会不管的。
她上了楼。
可是金司机却没上来,他还在那把门儿呢。
她看了看眼前的江诗远。鼻子红了,四条腿儿还少了一条,挺狼狈的。
她想,他要是单腿蹦着进洗手间的话,那鼻血会不会由于重力的缘故,越流越多?
没办法,她还是只好主动伸手,扶住了江诗远的手臂。
“你怎么这么不禁打呀!”
江诗远:……
叶青鱼没辙,只好手上加了把劲,“走,冲冷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