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诗远立在洗手池边,单脚站着,弯腰去冲冷水。
水花飞溅,打湿他额角垂下的发丝。
叶青鱼立在一旁,隔着一米的距离看他。
不得不说,即便是这样稍显狼狈的一幕,可少年的身姿颀长,轮廓精致,所以这一幕看起来依旧是赏心悦目的。
尤其是洗手间镜子边缘上一圈儿的灯光,莫名有一种类似摄影棚的效果,给他的颜值又多了一层滤镜的加成。
叶青鱼勾起手肘来,忍不住暗暗叹口气。
这个家伙,无论上辈子那个,还是眼前这个,可真是生来就是个祸害呀。
江诗远冲完了冷水,倏然抬头。
他的目光从镜子里滑过来,撞上叶青鱼的眼。
叶青鱼赶忙别开事先,转眸去仔细打量墙上瓷砖的图案。
这家连墙上的瓷砖,都是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的油画,类似“春之三女神”那种的曼妙、婀娜、穿了跟没穿差不太多的。
美则美矣,如果放在酒店什么的,还挺提高品位的;可是放在普通百姓家,风格就总有点怪怪的。
更何况,现在还有他一个少男,与她一个外表的少女面面相对的时候。
叶青鱼清了清嗓子,“这是你姥姥家?墙上还镶这种瓷砖,挺前卫的呀。”
讨论这瓷砖尴尬,也比不上他发丝滴着水,然后从镜子里直冽冽地凝视她……更尴尬。
他“哦”了一声,“那年代就这样,都认为意大利的瓷砖最贵,而这画就表明‘正宗意大利’的身份。”
叶青鱼故意眯起眼,“你小时候,总来你姥姥家吧?……”
他没理她,忽然单腿蹦过来,伸手向她头侧。
叶青鱼吓了一跳,慌忙向旁边闪开。
然后看见他在她头侧墙上按了一下,然后瓷砖墙上就弹开一扇暗藏的柜门。他从里面取了毛巾出来,兀自去擦头发上的水。
他的视线却微微偏转,落在她脸上。
擦个头发还不专心他!
“你想说什么?少儿不宜,还是我从小就思想不纯了?”
叶青鱼轻轻咬住舌尖儿,偷笑。
头发擦干,不再滴水,他才缓缓转回身去,“这世上有‘熟视无睹’这个词的。看习惯了,早就麻木了,内心没一点波澜。”
叶青鱼扬了扬眉,算作回应。
“江诗远,有一个逻辑讲不通哎。”
他立定回眸,“嗯?”
叶青鱼蹙了蹙眉,“你上回不是说你打篮球的么?按说,打篮球的人,对于凌空飞来的东西,应该有本能的反应哎。”
她虽然用橡皮偷袭他,可是事实上她可没想让他真受伤见血的。
她就是想吓唬他一下。
她更是事先算准他是打篮球的,应该会这种空中拦截的。
可是谁知道,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任由橡皮打中他鼻梁了呢!
他“哦”了一声,却未置可否!
叶青鱼不由得心生疑窦,“除非……是故意的。”
他终于回眸来正色点头,“嗯。”
他还“嗯”!叶青鱼好悬原地蹦起来。
“江诗远你这是承认了?你故意的,嫁祸给我哈!”
他却定定看了她一眼,“我哪里有嫁祸?你是真扔了暗器。我只是不设防而已。”
叶青鱼轻轻闭了闭眼,“所以你这是,苦肉计!”
他静静看她一眼,却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默认了,还是不同意。
他收拾完了自己,伸手取过拐杖,一蹦一蹦往外去。
叶青鱼只有跟上。
“所以我能问问,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虽说被设套,叶青鱼心里不高兴;不过该怎么说呢,得知了这事儿只是江诗远自己的主意,并不是冯婉茹的手腕,她心里还舒服些。
江诗远也没回答她,一直蹦跶回他房间门口,然后回眸确认叶青鱼一直跟在他身后,他这才说,“我累了,进里面说吧。”
叶青鱼往内瞄了一眼。
虽说是“江诗远的房间”,但是显然这不是江诗远真正的房间。里面的家具和陈设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甚至那张小床跟江诗远现在的个头儿比起来,好像都有点嫌窄了。
也是,这儿毕竟是江诗远他姥姥家嘛,况且江诗远自己也说了,他自从冯婉茹和他爸离婚之后,已经有很久没来过了。
所以这房间很可能是江诗远小时候来的时候住的,就算里面还有他个人的痕迹,却也都是小孩儿的,不是属于他现在的。
那就感觉起来有点“天真无邪”了。
她这才跟着他进门,就在门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江诗远自己蹦跶到写字台边坐下,转过椅子来看向她。
叶青鱼用指关节敲敲茶几,“你现在可以说了。”
江诗远幽幽垂眸。
从叶青鱼现在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很长,静静垂落下来,将他的眼神都遮盖住了。
“你爸也都跟你说了吧,我妈他们现在正在给我找老师。”
叶青鱼:“嗯。听说你还挺挑剔,被你气走了好几位名师。”
他唇角微微勾起上弯的弧度。
“你爸跟你还真是无话不谈。他把他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吧?”
叶青鱼瞪着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他眉梢眼角,好像又多了一层雾蒙蒙的笑意。
“可惜他们还继续坚持给我找……我虽然气走了几位老师,但是保不齐以后就碰上气不走的。我就想,也许该换个方向了。”
他微微抬眸,“比如,我给我自己选一个老师。”
叶青鱼怎么听,他这话跟冯婉茹那天跟她说的,也是如出一辙。
她便眯起眼来,“你敢对天发誓,这是你自己想的,不是你妈给你出的主意?”
江诗远静静看着她,“你该明白,我最不想听的,就是她的话。”
叶青鱼想想,也是。
“那你怎么想到我的?我自己想干家教的事儿是保密的,我连我爸都没告诉……除了被你妈给撞破了。”
“所以,如果不是你妈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我要当家教?”
江诗远浅浅转开眸光,望向窗外。
“其实我原本并不知道你想当家教。”
叶青鱼:“哎?”
“那后来你怎么知道的?”
江诗远:“我本来就是想着,既然你中考成绩比我好,那找你给我补习就行。用不着家教的身份,就凭咱们即将会成为同学,就够了。”
叶青鱼悄然深吸口气。
那就跟上辈子老叶拜托考了第一名的江诗远来给她补课是一样的。只不过这辈子颠倒了,成了他要她来给他补习。
江诗远:“后来也巧了,那天我坐金叔儿的车来这边,途中看见有位老人家在小区画壁画。我下车去看,那老人家正好问我要不要找个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