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歪头看她。
“叶老师，你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正儿八经的老师了；还是，你出于自己的私心，才不希望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叶青鱼叹口气，“都有。满意了吗？”
刘欣眯起眼来，“他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青鱼冷冷盯她一眼，随即迈步就往前走，一边走才一边说，“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所以，我虽然是喜欢你多问问题的，但是只是在学习的范畴；在学习之外，你问的任何问题，我都可以选择不回答。”
刘欣不甘不愿，却也没办法短时间内改变叶青鱼的心意。
她咬咬牙，也只好跟着叶青鱼先回了她自己家。
叶青鱼开始讲课。
初三的物理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最重要的点——电学。
叶青鱼看了刘欣的作业，只能叹口气。
行，还得从电荷正负开始讲起，这丫头果然在验电器这儿就卡住了。
叶青鱼一共还没讲三道题呢，刘欣就不耐烦了，“这块的基础知识明明这么简单，可是出的题却这么绕呢？”
叶青鱼望着她，“因为你只想要‘异极相吸’，总是忘了‘同极相斥’啊。”
“这验电器的题，你甭管它题干上怎么弯弯绕，你脑子里不能乱，你总得拎得清验电器的原理吧？你得记着同极相斥，再回头来捋金属棒的电荷也行啊。”
刘欣眯眼盯着叶青鱼，“我听出来了，你在讽刺我。”
叶青鱼耸耸肩，“你要是把这块的题做过去了，那就算我讽刺没成功。”
刘欣额角直跳，“你少激将！我说过的，你跟我玩儿激将法没有用！”
叶青鱼轻哂，“那你可以自我激励啊。反正这题是你自己的题，将来考试的分数是影响到你自己命运的。其实这些跟我真的没几块钱的关系。”
刘欣盯住叶青鱼，忽然问，“你这么牙尖嘴利，是跟谁学的？你是判给你爸了吧？那，难道是你爸平常就这么跟你说话啊？”
叶青鱼微微挑眉。
刘欣这次是触及了她们的共同点——她们都是单亲家的小孩。
叶青鱼微微放软了点语气。
“其实正好相反，我爸不但不牙尖嘴利，甚至有点笨嘴拙舌的。每次我们两个拌嘴，都是我赢他输。”
叶青鱼顿了顿，“可是也就是因为他这样，我才更担心他在外面会吵不过人家啊。所以我才要我自己的嘴更厉害点儿才行，至少，如果有人在这上面欺负到我爸的话，我可以去保护他，帮他骂回来。”
刘欣张大了嘴。
她半天才说，“……他是你爸。可是我怎么听着，就好像你是个妈，在担心自己家小孩在外面受欺负似的？”
叶青鱼耸耸肩，“因为我们家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嘛。从前这个家是他和我妈两个人撑起来的，我只需要在他们的手臂下边当一个小孩儿就行了。”
“可是现在我妈不在了，整个家就都压在我爸一个人身上，他难免撑不住啊。那我就不能再当小孩儿了，我得赶紧长大，补上我妈的高度来，不光要跟我爸一起撑起这个家，也要能保护住他啊。”
刘欣忽然转过头去，半天都没转回来。
叶青鱼虽然没办法直接猜到刘欣是怎么了，但是她却也大略能猜到刘欣情绪的方向。
她便柔声说，“其实你妈妈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可能就更不容易吧。我不是重男轻女，我是从体力和心理承受力上来说的，女人在这两个方面可能是真的比男人要弱一点的。”
“可是你妈妈却还把工作做得那么好，可见你妈妈是个多要强的人呢。而你啊，毕竟还小，只要你能好好儿学习，稳稳当当把中考拿下来，相信这就是你妈妈最大的幸福了。”
刘欣猛地转回头来，声音有些哽咽，“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一直一直都在努力，就是怕她对我失望，我想永远都是她的骄傲！”
“可是，她却怎么就不问问，我的心里是不是快乐？她除了要求我完美之外，考虑过我心里的感受吗？”
刘欣具体是在说什么事，叶青鱼无从推测；可是刘欣这样的情绪发泄，叶青鱼却是全部都能理解的。
因为她也曾经这样的孤单和绝望过。
即便是现在，她自认为已经能将心绪收拾得不错了的今天，一旦触及到冯婉茹，她还是会失控。
甚至，她会迁怒到江诗远。
甚至，还有比江诗远还要更无辜一些的冯春……
叶青鱼缓一口气，“那，今天跟我吵过一顿之后，你心里是不是痛快多了？”
刘欣怔住，定定望着叶青鱼，“你说什么？”
叶青鱼点头，“所以，以后跟我吵架也没关系。反正咱们两个的脾气都不好，咱们也正好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所以以后相处的时候，就都不必隐藏自己了。”
“心情不痛快的话，尽管向对方吼出来。反正对方也一定有本事再怼回来的，不用担心会伤到对方。”
刘欣一梗。
“你……认真的？”
叶青鱼耸肩，“你看我跟你吵架的时候，不是认真的么？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是在跟你逗着玩儿的不成？”
“如果你真的这样以为的话，那刘欣你岂不是太可怜了？我如果随便跟你逗着玩儿的都能把你气成那样，那你岂不是每次都是完败？”
刘欣砰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谁说我败给你了？你凭什么说我可怜？”
叶青鱼点点头，指着刘欣的凳子，“有理不在声高。你有本事先坐下来，咱们坐在同一高度再继续吵。”
刘欣耿耿着脖子，看了叶青鱼半晌。
不管愿不愿意，终究还是又坐回来了。
叶青鱼看她坐回来，反倒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这题我再给你讲一遍。反正我告诉你，这个题型就连我们班最后一名的那个傻子都会做了。你自己想不想学会，你自己看着办。”
刘欣气得又要牌桌，“叶青鱼！你不要欺人太甚！”
叶青鱼轻轻一笑，“那就不要给人家欺负你的理由啊。人软才有人欺，那你别给自己留软肋啊，那别人当然就欺负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