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鱼盯着老叶看半天。
她有点被噎住了。
她原本是她要说的台词儿，她还想用这个作为论据来揶揄老叶只“爱娃”不爱国呢。
没成想，那品牌不是翻译成“爱娃”，而是翻译成“爱华”呀？
她唯一能说的是，“……可那，不是小意本的吗？”
老叶耸耸肩，“小意本都肯高喊‘爱华’，那我就收了呗。”
叶青鱼鼓了鼓嘴，“……该不会，是你看人家江诗远用这个牌子，然后你东施效颦也给我买了这个吧？”
叶青鱼知道自己那个就是个单放机，外观和功能以及耳机什么的都是普通款，就算是那个牌子，可也应该是那个牌子里的低端机。
老叶立即放下遥控器，转头来认真解释，“真不是！我都不知道诗远那孩子用的什么牌子的！”
叶青鱼这才悄然松一口气，“那就好！”
叶青鱼放下心来，这才起身走开，暂且不跟老叶抢电视了。
她回到自己屋里，拿出随身听，将耳机塞到耳朵里。
跟老叶并排坐在沙发上，老叶看他的球赛，她听她的歌儿。
磁带机有一种特别的“沙沙”声，应该是来自磁头与磁带之间的摩擦。这种声音不大，并不影响听歌儿的音质；反倒因为有它的存在，而给这些1994年的流行歌增加了一丝时光的质感。
就好像老电影胶片的颗粒感，唱针划过黑胶碟轨道音槽时微微的颤抖。
自身的看似不完美，却本身又成就了另外一种特别的完美。
叶青鱼听完了半面磁带，摘下耳机来休息，心下忽然一动，歪头来看着老叶。
“爸……咱们这楼，怎么这么安静啊？还有咱们楼外那条小街，好像也没见几个人。”
叶知秋微微愣了一下，忙将音量调小一点。
“你是提醒我，这都夜深人静了，让我注意别打扰邻居？”
叶青鱼盘起腿来，“我没有啊。我就是客观的评价：我这几天好像就没看见几个邻居。我那天出门消化食儿，在门口小街上也没见什么人啊。”
叶知秋“啊”了一声，又转回头去看电视，然后缓缓道，“你忘啦，咱这是轻工局的家属楼啊。当年都是你爷爷他们工作的时候分到的，到现在这都多少年了。”
“这老筒子楼，虽说是楼房，可是里边的生活品质却跟平房差不多，走廊是露天的，卫生间和厨房什么的原本都设计成公用的……进进出出、上上下下什么的，都不方便。”
“所以后来啊，老邻居的儿女们都想法设法买新楼，就都搬出去了呗。现在还在楼里住着的，多数也都是老人家了。他们都爱静，所以你才听不见什么热闹。”
“门外也是，你想老人家腿脚都不好，就算只有三层楼，让他们上上下下的也不方便，所以他们就也不经常下楼走动了呗。”
叶青鱼点头，“这样啊。也是。”
她兀自垂首想了想，忽然神秘一笑，“爸……咱们这儿既然是轻工局的家属楼，那是不是附近这一片儿应该都是啊？”
叶知秋：“嗯，过去各单位盖家属楼，的确都是聚堆儿。”
叶青鱼掌心按了按两个膝盖，“你说过江诗远他姥姥家也在附近……那该不会是，江诗远他姥姥和姥爷，也是轻工局系统的吧？”
一听见叶青鱼又提到冯婉茹，叶知秋立马警惕起来。
不过他对着闺女的一脸诡笑，却也没敢隐瞒，“啊。”
叶青鱼拍了拍膝盖，“冯婉茹住的跟你近，你们两个的父母还都是轻工局系统的……你们俩这算青梅竹马呀！”
叶知秋好悬没从沙发上直接弹起来。
“青什么梅、竹什么马呀！我都说了，整个轻工局系统的都在这一片儿住，人多了去了，孩子就更是多了去了，算起来没几千也有好几百！谁跟谁青梅竹马啊？！”
叶青鱼乐了，由衷地。
不管怎么说，老叶这个情急之下的表态很真实，让她心里挺得劲儿的。
她又拍拍手，“那我猜，你俩不仅仅是高中同学吧？应该是从幼儿园开始，小学、初中也全都是一个学校的吧？”
叶知秋一脑袋的黑线。
“我都说啦，我们是一个系统的子弟啊，过去都是单位自己办托儿所、子弟小学的，我们能不在一起吗？”
“到了初中，都是按照政策，就近入学嘛。我们都住这一片儿，当然念的也是一个初中啊。”
叶知秋小心翼翼看一眼叶青鱼。
“也就是高中，是个意外……高中是需要中考成绩的，本来我成绩不够，可是谁知道呢，中考临场发挥超水平了，竟然考进一中去了。”
“而人家冯婉茹，人家是自己成绩好，小学和初中在班里那都是数一数二。”
叶青鱼得到了解惑，还算满意。不过她的注意力又被一个新的点给吸引去了。
“啊？老叶你中考还超常发挥了呀？你怎么做到的？”
叶知秋眨眨眼，“就……就神来之笔了呗。”
叶青鱼歪头：“怎么神来之笔了？老叶这是你人生高光时刻，你得给我仔细讲讲。”
叶知秋却好像有点木了，甚至半天都忘了扭头回去看电视里的球赛。
叶青鱼抬手在他眼前晃悠，“老叶，你这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你可别告诉我，你是现场打小抄了。”
叶知秋这才松一口气，“哪儿能啊！你老爸我就算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不是？”
叶青鱼眯了眯眼，“那你难道是——传说中的押中大题啦？”
叶知秋登时乐了，“对对对，就是那个！就是好几科的大题，巧了，我考试之前都见过类似的。”
叶青鱼：“唔。那看来，我像你！”
前世的叶青鱼能考进一中，对于她自己来说，也算是神来之笔。
她倒是没押中大题，她是因为在考场上以从来没有过的专注劲头，全身心投入了。
别人不明白为什么，她相信老叶是明白的。
——老叶和妈就是在她初三那年离的婚。
当她得知冯婉茹的儿子也是同一届中考，而且颇有希望摘取状元时，她就来了劲。
她不能比冯婉茹的儿子差太多，她不能给妈丢脸！
毕竟，听老叶说，妈当年的成绩可是比冯婉茹好的！
一想起前世的事，便又平添一丝惆怅，她忙收回思绪，拍拍老叶的手，“总之，老叶，就算我成不了江诗远那样的第一名，可是我也没给你们丢脸。”
老叶脸又垮了，“鱼儿，咱以后不总提诗远这个‘第一名’了，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