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鱼都来不及擦手，扭头便大叫，“江诗远！你是不是找死啊？谁让你起来的？！”
某个身受双重创伤的家伙，竟然没好好躺着，现在就站在洗手间门口！
她甩着手上的水向他走过去，“人家说好了疮疤就忘了疼，可是你还没好呐！你就算现在觉着不疼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不疼只是神经冻麻了，它被冰块给欺骗了，你明白不明白？”
他唇角轻轻勾起，“又拿我当小孩儿？”
她两手叉腰，“你本来就是小孩儿啊。”
她看见他长眉一挑，她便赶紧敷衍，“啊，不是小孩儿的话，还出来乱跑？哪个大人不知道这时候应该静养的？”
也是，就这么半大的男生，都特不爱被人叫小孩儿，谁叫就跟谁急。他们恨不得觉得自己现在就能顶天立地了，殊不知个个儿还都是嘴上无毛！
他静静看着她。
在她马上就要毛了的前一秒，他缓缓说，“……听见你的声音，以为你在叫我。”
他在跟她解释他起来的原因？
叶青鱼想了想，唔，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洗手间里拢音，他能听见她的声音，却可能听不清她在唱歌还是在喊他。
她点点头，“可事实上，我刚才是在唱歌，不是在叫你。所以你现在，向后——转！赶紧回去躺着去！”
“别以为现在不疼了，一切就都万事大吉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是么？唱的什么？”
“你管呢，”叶青鱼咬住嘴唇瞪他，“我还用跟你报备么？”
心里再补一句：你个小破孩儿！
他肩膀斜靠在门框上。有意无意地，正好把门给堵上了！
都赖他个儿高腿长，整个一个对角线！
叶青鱼要是想出去，就只有从他腿上迈过去。可是他的腿，就是刚刚伤到的那条左腿。
叶青鱼就也抱起手肘来横着他。
“干嘛呀？‘好狗不挡道’，听过吧？”
他唇角上扬的角度更难掩饰。
“我又不是狗，所以什么好狗坏狗的都跟我没关系。”
叶青鱼白他一眼，“唔，那你刚刚认了自己三花大鲤子吧？那，好鱼也不挡道。”
他这次彻底藏不住了，半扭过头去，露齿而笑。
她瞪他。
她真是服了，她说什么他都乐啊？她有这么好乐么？早知道那她学相声去了！
他转回头来，眸光幽然却又闪亮，“……语文分低，还乱造词儿。你作文要是都是这么攒起来的话，每句都得扣分儿。”
她咬牙，就不乐意听语文成绩的事儿。
“行，那我换一个。你要带‘鱼’的是吧？那如果我说对了，你就赶紧回去躺着去呗？”
他点头，“好。”
叶青鱼搜肠刮肚，她也纳闷儿了，她明明后来已经顺利大学毕业，还当了老师，所以她的语文成绩没那么烂了啊……就像人家语文老师说的似的，她可能就有点排斥细腻的表达方式，总想让自己神经如理科男一样大条，所以她才总不喜欢亲近语文。
不是她真的就学不好语文了。
所以她既然带着27岁的老灵魂呢，那她本来应该自带许多的小词库啊！再不济，21世纪的网络语言甩出来一句也行啊，何至于就僵在这儿，叫一个1994年的小孩儿给叫板叫住了呢？
还真别说，一着急之下，脑袋还真转起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你听着啊：鲤鱼跳龙门啊！”
看，她这句里既有鲤鱼，还有门，多厉害！
他轻轻地“噗”了一声，“所以你是希望，我从这门上跳过去？”
她左眉高挑，“那也可以啊！反正你只要别堵着门就行了！”
他低低一叹，引着她的视线垂向他的腿。
“我现在真跳不了。”
叶青鱼倒是也没法儿反驳。
她叹口气瞪着他，“那你想怎么着？”
他半垂下眼帘去，“刚才你唱的什么，我没听清，好像有个什么‘一只鱼’。再唱一遍吧。”
叶青鱼：“为什么呀？我怎么还负责给你唱曲儿了？”
他摇头轻笑，“不是，就是觉得歌词很特别，‘一只鱼’这量词用得很别致。想再听一遍。”
叶青鱼咬着牙，跟牙疼似的，极快地将那两句歌儿又哼哼了一遍。
“行了吧？”
他又静静凝视她一眼，忽然就站直了，让出空隙来。
“你自己写的啊？属于你自己的歌儿？”
叶青鱼轻啐一声，“您老没忘了我语文分拖后腿了吧？您老刚才还给我指教作文来着。您老觉着就我这臭手儿，能写得出歌词来吗？”
他便又笑了，“很好听。而且，很新鲜。”
叶青鱼心下暗暗叹口气。
他可不是觉着新鲜吗，因为这歌儿是大约1998年左右才出来的，也就是4年之后的事儿了！
她刚刚也没想到江诗远能跟出来，她就是一来因为他的伤没看起来那么严重，心情有点轻松了；二来之前听他什么鱼啊鱼啊的，她脑海里就自动曲库匹配，哼出这支歌来了。
还来不及想这歌儿是什么时候的，适不适合1994年就从嘴里溜达出来。
现在唯有希望这小孩儿记性差点儿，别等4年之后这歌儿出来之后，他回想起今天来。
那她就真没法解释了。
她便唯有板起脸来，“你到底回不回去躺着呀？江诗远，你这是不指望我以后再来探病了是不？就凭你今天这表现，我真今天就该跟你道个永别。”
他黑瞳一闪，笑意已然消失不见，眼底仿佛多出一丝凌厉。
“别胡说。”
她怼回去，“那你别胡闹先！”
好在这小孩儿还是有点尊严的，末了还是主动转身先往回走了。
拐杖敲着地板，笃笃笃。成了固定节奏的自带BGM。
叶青鱼忽然觉得不对劲儿。
“喂，我才想起来，你刚才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怎么没出动静啊？”
他要是这么笃笃笃地走过来，她应该能听得见啊。
他却面上没什么特别的，“因为洗手间拢音呗，而且你自己唱得那么高兴，耳朵就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了。”
叶青鱼不想同意，可是却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来。
她便由想到另外一个疑问，“……那你今天，为什么会摔啊？”
他微微侧眸。
“我着急。”
叶青鱼抬眸望住他的侧影。
着急？
她想开口问他着什么急。可是答案却就是那么不期然地自己跳了出来——
彼时，她和刘欣在门口吵得正酣。
她忙垂眸，就当没听懂。
也就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