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灵？”311立马反应过来。
20点点头：“我曾经给了哥哥我的灵，他一直带在身上，我能感应到。”
311立马按住20要抬起的手，制止道：“可你现在的状况别说调动控制台了，说话都费劲，你不要命了？”
众人燃起的希望瞬间僵住。
“……20，你这样算了。”79转过身，他虽然知道郭九很重要，可如果要拿20的命去抵，他也不愿意。
昨夜的战争后，20与他就如同出生入死过的战友，他不可能放弃20的。
“你有办法的，对不对。”20意外的冷静，她望向311的眼里带着恳求。
311迟钝得点点头，说：“有，但是于你而言，会很痛苦。”
“我不在乎。”20干脆地说。
311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却也很难实行。
就是把20的控制台连接到311的身体里使用，当然连接到79或是其他任意的AI都行。这就相当于在废旧主机上拆了一块硬盘，挪到新电脑上去是一个道理。
可是311不想20连接到别人身体。
而且控制台对于AI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基本上没有AI会愿意这么做，因为这相当于把自己的所有交给另一个人。
20听完后，微不可查的轻笑：“你在怕什么？311，开始吧。”
说完，她直接摊开自己，尽管已经没什么好摊了。她的皮肤早已被大火烧的溃烂，身体的支架也变得漆黑，甚至断了一只手。
311挪走20的控制台后，20就彻底死机了。
连接上灵后，众人随着311飞奔而出，在茫茫大雪里，找到了被掩埋的二人。
郭九和陈曜紧紧相拥，身体完全冻僵了，掰都掰不开。
*
“你疯了！”陈曜一把握住郭九拿短刀的手腕，他感觉到郭九用上了全部力气，他甚至没办法阻止那短刀刺向郭九的心脏。
“没用的这样没用的！你听我说行不行！”陈曜发了疯的大吼，可郭九眼里没有半分动摇。
“听我说！”
那心口上有一道疤，尚未愈合，又被扯出口子。
白纱布下渗出丝丝血迹，郭九的领口敞开，寒风灌入，他感觉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经历严寒。
“小九，不要这么做。我和欧文已经准备好芯片了，即使没有孙驺的仪器，我们还有异世录，总有办法的。”
陈曜说到最后竟是带着哭腔，那软糯的鼻音略微颤抖，郭九听得心碎，他握着短刀的手不自觉软了下来。
“小九……”陈曜见他不反抗，便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陈曜，你不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没有时间了，真的没有了。”
很快他却察觉到郭九的手在他身上游走，随后挣脱了他。等他意识到发生什么了之后，郭九已经连贯的起身，跳出车舱，关上车顶，一气呵成。
“郭九！！”陈曜拍着玻璃呼喊。
“靠！”
大咻咻靠近水面时，那片水域已被鲜血染红。
陈曜的心卡在了嗓子眼，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整个世界死一般宁静。
郭九紧闭着双眼倒在水泊中。
他手上握着短刀狠狠地插在那块琉璃上。
“小九，小九……”陈曜把人从水中捞起，摸了摸脉搏。
月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时光好像自此凝固，他没了呼吸，他就快要窒息。
陈曜不知自己是否还活着。
或许吧，他怀里心爱的公主只是沉睡了，需要被王子吻醒。
当他轻轻吻上那熟悉的双唇时，只是轻贴，那冷的不像话的触感在他唇边蔓延。
他没有注意到那枚芯片忽然亮了一下。
短刀插入琉璃的地方裂开一道道狭长的缝隙，伴随着高楼倾塌，终于撑不住，碎裂开来。
漫天下起了微红的血雨，星辰万象时隔百年终于再次照在这片大地上。每一块碎裂的琉璃都幻化成闪着光的粉末，远远的看上去就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样。
*
20没想过自己会再次睁眼。
她环视着周围，这是一间普通的房间。她已经很久没有住在这么普通的房间里了，它普通到只有床和桌椅衣柜，白刷刷的墙上还有因为年月带来的裂痕。
AI不会做梦的，这里不会是什么梦境。
20确确实实还活着。
她浑身没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坐起身子后，311开门走了进来。
“你终于醒了！”311快步走到她面前，坐在床边。
“……”
311看着她这张狐疑的脸，立马就开口说：“你别说你不认识我，我可是把你的记忆都保留了的。”
生怕她翻脸不认人。
20打量了他一番，问：“我怎么还活着？”
“你这话说的，有我在能让你死吗？”311白了一眼。
“这是哪？”
“蔷薇岛。”
“……”
20抬起手臂，她身上的皮肤已经回来了，模样和原先并无二致。但她能清楚的感知到，身体里的很多东西都是新换的，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呃，那个。”311磨蹭了一会才说，“你的暴力成分我拔掉了。”
“？？”20瞪大双眼，心中升腾出一股怒气，“你大爷的，谁准你那么做的！”
311笑着躲避20的攻击，“你看你，没有那些不也还是挺暴力的。”
20翻了个白眼。
这点，她认同。
随着20调出操控台，她所有的记忆慢慢回笼，终于想起了闭眼前的一切。
“……”20变了脸色，有些犹豫地问，“哥哥呢？”
311这一次，没有回答。
他起身，牵着20下床。他们走出房间，20发现这是一个小别墅，是真的很小，自己在二楼的房间，二楼就一个房间。
楼梯旁的墙壁上挂着一整墙的照片，几乎都是合照，她在每张照片里都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脸。
那是陈耀。
原来这是陈曜的家。
311似乎要带她往外走。
这群别墅围着一块池塘，陈开阳正在池塘边和一群人讨论着什么。他看到311和20非常惊喜，笑着招了招手。
原来陈开阳正在领着他的团队对这片水域的生态进行修复，现在已经能在池塘里看见真的鱼了。
20好奇的望了望水面，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上面，金光闪闪的。水底下果然有几条草鱼在游动。
“怎么样，20，身体融合的还行吗？”陈开阳问她。
“挺好的。”20看着满脸笑意的陈开阳，“教授，我哥哥他在哪？”
“……”陈开阳有些尴尬的咳了咳，他看了看311，眼神里似乎在说你怎么没和这孩子说呢？
这时，一只棕色毛团团朝20飞扑了上来。
他软绵绵的爪子一下拍在了20的头上，“20！！我好想你啊！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呜！！！”
“四喜！丸子！把你的爪子给我！拿开！”20怒吼出声。
“我不我不，你不觉得我这么暖，围着你很舒服吗！”
20：“靠，你是真傻。”
四喜丸子恍然大悟：“忘了你是AI不能感受温度了。”
不过20显然是低估了四喜丸子的厚脸皮程度，那小家伙才不管这些，就霸占着20的脖子赶都赶不走。
311偷笑着，又带着她往前走了一段路。
出了别墅区，是蔷薇岛的大楼，那里是异世录主体服务器存放的地方。
“这里你没来过吧，可好玩了！”四喜丸子说，“下回你也去异世录里玩玩。”
“啊？”20有些惊讶，“什么？”
“咦，我有点忘了，你不知道异世录？总之是个特别好玩的地方，在那里能去往曾经存在过的各个世界，具体的你得问陈曜，哦不对，他还没醒。那就问欧文！”
20听四喜丸子的语气，陈曜还没醒？那么——
“我哥哥呢？”
“咳，小九啊……”四喜丸子本来兴致高昂的在介绍主楼，突然被一问，尬住了。
“你们为什么都这副表情……我哥哥他到底怎么了？”
79从主楼里出来，四喜丸子逃命一样朝79扑了过去。
“你哥哥没什么，你们都逗她玩做什么？”79笑着揉了揉四喜丸子的头，“311，狄丝那边的AI是这几天过来吧，就麻烦你安排一下了。”
311点头：“嗯，我会先让他们在岛外圈暂驻，毕竟在下沉区吃了那么多年的辐射。”
“狄丝……她……”20有些诧异。
“他们要过来了，北半球经过那一次，彻底没法住了。蔷薇岛将是最后一片净土。”79漫不经心地说。
蔷薇岛很好，只是搬迁地下城实在耗费了不少精力。
311松开20的手，说：“去吧，去看你哥哥。”
*
20跟着79终于在一个小房间里看到了郭九。
他安静的躺在那，脑壳上贴了很多线。欧文在一旁的控制台面前打盹。
311咳了一声，欧文才醒过来。
“啊，20醒了？”
“哥哥他这是怎么了。”
欧文倒是没有其他人那样尴尬的捂着不说，因为他昨晚熬了一个大夜，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他们都不说，哥哥是不是……很危险？”20有些委屈，皱着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欧文。
欧文看向79，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呐。”
“我们找到郭九时，他确实半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了。因为失血过多，加上地下城的医疗条件不是很好，当时我们只能尽力。
“也因为迁徙到蔷薇岛花了点时间，直到郭九状态稳定了之后，他的意识……曜哥就打算用异世录去修复他的意识。”
20刹那间有些站不住脚，她颤抖地问了一个她醒来就该问的问题：“过去多久了……我是说离那个晚上，离哥哥进异世录，过去多久了？”
欧文沉重地说：“七个月。”
“七个月……”20的心重重跌落，怪不得其他人都不肯多说，他们对于郭九是否能醒过来，根本也没把握。
“快醒了。”欧文肯定的说，“昨晚我检测到曜哥从系统里发来的信息，他要带着郭九回来了。”
*
郭九最近喜欢上了用雪水煮茶，他今天又拿着壶去庭院里挖雪。
“咦。”郭九惊奇了一下，他发现雪中混着点点红梅，原来是一旁的梅花凋落的花瓣。
他捧起一抔雪，放在鼻子边闻了闻，有一股特殊的清香。用它来煮水一定很不错。
“陈曜。”郭九把雪装进壶中，“你今天想喝什么？”
许久没得到回应，他回头看去，才发现陈曜正在小厨房里鼓捣锅碗瓢盆。
郭九把壶放在燃起的火堆上后，就跑进小厨房看他。
“爷爷又支使你做什么了？”郭九好笑地问。
“喏，”陈曜拿起手里的碗，里边正和着面，“前几天我去后山摘的松果，爷爷说想吃带松果的糯米糕，这不就试试嘛。”
“带松果的糯米糕，挺起来怪怪的。”郭九撇了撇嘴，他依旧不喜欢吃甜食，对这些糕更加无感。
陈曜捏了捏他鼓起的脸，“对了，刚才听见你喊我。”
“嗷，也没什么，就是院里的梅花开了。”郭九拍掉他的手，转身偏向一边。
“算算日子，也该冬至了吧。”
郭九回了昆仑后，日子过得那是一个昏天暗地。起先的几个月醒了就喝药，喝完就倒，身体非常差。
得亏郭弘之的药与陈曜的照料，这才渐渐好转起来。
有精神的时候，郭九会去爷爷那里帮忙，陪爷爷看看书下下棋什么的。再或者就是和陈曜窝在一块，做些不可告人的事。
“……我们回来多久了？”
陈曜顿了顿，默默算了起来，“大概七个月了？”
空气中似乎有一些静默，但陈曜没有催促郭九回话，继续和着手中的面团。
许久许久，郭九才说了一个好字，随后笑了笑，“我一会去问问爷爷吃饺子还是吃汤圆。”
陈曜佯装吃醋问：“你怎么不问我？”
“你？”郭九凑近了些，“你当然是负责擀面，包饺子做汤圆。”
“啧，工具人呗。”
“不愿意吗？”
“当然不！”陈曜一手撑着灶台，另一只手勾了勾郭九的长发，“除非……让我亲一下。”
郭九轻轻眯了一下双眼，“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
陈曜：“就亲一下。”
郭九看着陈曜凑近的脸，忽然发现他身后有个奇怪的东西。
他一把推开陈曜，问：“你藏了什么？”
陈曜紧张的说：“没什么，你这人怎么老是打岔。”
“……那你过来。”郭九勾了勾手，然后趁着陈曜贴近的时候，他的手越过陈曜的身子，抓了一把。
那是一串还未风干的糖葫芦，上面滴答滴答的滴落着糖浆。
“冰糖葫芦？”郭九讶异地看着自己满手的糖。
“哎呀，本来打算等做好再给你的。你看看现在满手糖，好浪费啊！”陈曜嗔怪了他一句，倒是一点也不嫌弃的抓起他的手，然后走到院子里，打算拿水给他清洗。
陈曜给他洗干净手后，却发现郭九嘴角有些笑意。
他不禁也笑着问：“你笑什么？”
郭九认真地说：“过完冬至，我们就回去吧。”
一如往昔般，昆仑的天穹落下大雪纷纷，厚厚地铺满了来时路。而那远方，是雪融之后的春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