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地下城看似有武器在手，可那些子弹打在丧尸身上不疼不痒的，一旦等他们近身，地下城的人也会立马感染。
郭九就在这样一群病态的恶魔中间穿梭，他身上沾满了不属于他的鲜血，滚烫且散发着腥臭。
20凭借着个头小，在丧尸中杀进杀出。她此刻杀疯了头，有些麻木。尤其是地下城的军队被感染后，她一时敌我不分，无差别扫射。
郭九艰难地挪到她身边，扣住了她的手，喊道：“20！你快停下！再这样下去人类都活不了了！”
“……哥哥。”20震惊之后回头，脑中的热血褪去，“你，你说什么……”
郭九过来时顺了一把短刀，这时已经用它割开靠近的丧尸的脖颈。污血喷涌而出，郭九连忙拉了一把20。
那丧尸一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竟是又活了过来，愤怒的看着郭九。
20拿枪给了他头上一下。
郭九恍然失措：“……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20像是清醒过来，她原先压抑的愤怒早在方才一扫而空，此刻看着郭九失落的脸，愧疚之情涌上心头。
孙驺也是借着每一个人心里都有的恶意，放大它，才导致了现在人类互相残杀的局面。
20带着哭腔说：“我……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不杀了他们，地下城的人很快也会被全部感染了。到时候他们没有人吃，也会内部解决的。”
“不怪你，我也不受控制……”郭九长舒一口气，可心里的阴霾却怎么也吐不干净。
周围浓黑的雾气，街道旁七彩斑斓的荧光，搅和在一起，到处都透露出诡异。
郭九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一场噩梦。
“20，我……我不能阻止你杀了他们，但请你先控住他们。我要，”郭九说着抬头望向墨一般的天穹，“我要上去。”
20瞪大双眼，“哥哥……”
“我会尽快的。”郭九卷起袖子包住自己脏兮兮的手，摸了摸20的头。
*
郭九走后，20带着还清醒的地下城军队往后撤离，与79汇合。
她此刻亦然清醒，明白杀戮并不能解决一切，所以选择了最笨也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躲起来。
79愤然道：“我不同意！你现在带着人躲起来，那地下城怎么办？！”
20：“那你说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看着地下城的人一个个被感染，然后再杀掉他们？人都没了，你守着地下城有什么意义！”
79已经恢复了他的本相，一头金发被揪的炸毛。
两人边打边吵，很快传到了陈开阳的耳朵里。这位老教授本想发表些意见，忽然一个丧尸猛地朝他扑来，20和79同时动作，把那丧尸踹开。
79就要给那丧尸一刀，陈开阳却大喊：“别动！别！”
那个丧尸疑问地看向陈开阳，两人对视间似乎有些异样。
“这是……这是艾登。”20看清楚了那丧尸的面貌，才说。
陈开阳心内剧痛，只不过这位老教授还没痛多久，事情却开始往更糟的方向发展了。
置空地的大门被轰开，整个上城区在那一角塌陷了下来。几座高楼瞬间倒地，砸的大地一阵晃动。
“什么鬼东西？！”79循声望去，赫然发现远空漂浮着几架战斗机。
陈开阳喊道：“上城区的战斗机来了！”
20忽然猛地摇头，激动地拉着79说：“是狄丝！她来救我们了！”
79看着越来越近的飞机，那一路飞一路投炸弹的架势，他觉得这可不是什么救兵。
“什么狄丝？”79惊讶地问，“那是谁？”
“下沉区的领导，我先前给她发了信息，请求援助。”20还沉浸在惊喜中，心想着终于有救了。
79无情的揉碎了这位小姑娘的一厢情愿，他骂道：“20你这个傻子，你怕是请了个渔翁过来。”
炸弹炸毁一处建筑后，那高楼就随之坍塌。
置空地本就是上城区的地基，而狄丝本来的计划就是消灭人类。当她收到20的求助时，那信息里的意味就变成了，快来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倒塌的高楼并不能激起狄丝的快感，她站在飞船的窗前，俯视着置空地，无数血口獠牙的丧尸与惊恐的地下城军队搅在一起，沸沸扬扬的惨叫淹没了耳朵，她皱起眉，下了一道指令。
很快，投入地面的不再是炸弹，而是大火。
狄丝弯起嘴角，看着火红的光在地面燃起一簇簇红莲。她不由内心感叹，真美。
忽然，她所在的飞船猛烈的摇晃了一下。
这是遭受到了攻击。
20正开着地下城的战斗机盘旋在那飞船右上方。她朝狄丝发去信息，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没必要问，你看着漫天大火，你还觉得那狄丝安着什么好心吗？”79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和20分别带领一支小队驾驶战斗机，打算围攻狄丝的军队。
刚才那一炮就是79轰的。
“……你说的没错。”20带着失望说，她朝狄丝发去的信息统统没有回复。
这时，她的手臂亮了一下。
20热切地接通，结果冒出的是311的脸。
“20，我们已经锁定你在的方位，如果你要回来，我可以拦着狄丝。”
20苦笑着：“你是在劝我回去？”
“你是AI，20，你忘了人类是怎么抛弃你的吗？”311皱着眉，“即使你不站在狄丝这一边，也不能和人类站在一起！”
“……”
“我掩护你，你赶紧回下沉区去。这一仗人类毫无胜算，你如果执意要留下……”
311没有说下去。
20：“你不觉得，我们已经是死过好几次的人……AI了吗？再死一次有什么呢？这一身破铜烂铁，又不会痛。”
“一点也不好笑。”311捂着脸，别过头去。
“但是他们会啊。”20也别开脸，她一偏头，就看见地面上的大火，滚烫的火舌舔舐着拥挤的人群。
311断开了连线。
20连通了另一边，微弱的喊着：“79……”
79直接冷漠地拒绝了她，“你这也不让杀，那也不让打的，小姑娘不要太天真了。哪有战争不流血的？”
*
就算置空地与上城区间有一层隔断，也无法阻挡从地下传来的声响。
郭九站在通道面前，上回来还有两个老大哥般的警察。此刻空空荡荡，只剩明月高悬。
他往外走去，整个上城区被皎洁的月光照的雪白，本应该是万家灯火的场景，却一片死寂。
“小九……”
角落里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郭九转过身，一只软绵绵的棕色毛球团朝他蹦了过来。
“四喜！”郭九接着他，把他放在了肩膀上。
“我跟着陈曜上来的，他们去了月光广场。孙驺也在那里。”
原来四喜丸子看到陈曜神神秘秘地去找79时，就暗中跟随着了。他太了解郭九，知道郭九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陈曜。
于是才有了这一出。
四喜丸子给郭九指路，“我走的时候，他们和孙驺还在打。”
“他们？”
“那个叫欧文的也在。”
“……”郭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来陈曜是铁了心要背着我做那件事。”
“什么？”四喜丸子问。
郭九没有言语，只是加快了大咻咻的速度，赶到了月光广场。
那广场大的出奇，与其说是广场，不如说是个公园。外围有一圈假绿化带，郭九绕了片刻，才找到往中间去的路。
只听不远处传来打斗声，果然是陈曜与孙驺。
他们脚边还躺着十几个人，不知是昏死过去，还是彻底断气了。只是地面没有太多血迹，郭九也判断不好。
两方身上都挂了彩，尤其是陈曜，上衣像是被爪子划破，那夹板夹着的手也不自然地曲着，吊带不见影踪。
郭九不顾一切地跑到陈曜身边，抓着他的臂膀看了过去，“你……你这一身伤，没被感染吧？”
陈曜嘶地一声吸了口凉气，“小九，疼……”
郭九立马松开手。
孙驺笑了起来：“你还知道感染，看来我派下去的人做的不错嘛。”
郭九回身瞪着孙驺。
“瞧瞧这眼神，真是，你生气的时候只能做到这样了吗？”孙驺语气里略带几分调戏，尽管此刻局面已然是一对三，他也丝毫不畏惧。
这时，上城区的一些高楼轰然倒塌，整个世界地动山摇。
狄丝带领的军队正在朝置空区猛烈开火，虽然郭九并不知情，他以为是孙驺搞的。
“你疯了？炸毁置空地，上城区也不保了！”郭九厉声喝道。
孙驺蹙着眉，虽然他也不懂怎么回事，“呵，保不保的于我而言有何不同？”
“别废话！把仪器交出来。”陈曜咬牙切齿地说。
郭九没来之前，陈曜留着孙驺的性命就是因为，他把那仪器藏起来了。
“哈哈哈，陈曜你是真的天真，你觉得我会留下仪器让你当英雄拯救世界吗？”孙驺笑的癫狂，“我当然是早就销毁了。”
“你他妈——”陈曜猛烈地咳嗽起来。
上城区的防护正在撤去，稀薄的空气令所有人都开始缺氧。
“你终于明白了？我本就不打算活着。无论此刻是哪方势力插手，或是坐收渔翁之利，人类都死绝啦！”
陈曜不信，他不信仪器会被销毁。可是，孙驺就坐在那里，他坦然地接受死亡，无论与否，这仪器是找不到了。
“疯子！”郭九骂了一句，就没有力气挣扎了。他握着陈曜的手，拉着他往来处跑去。
月光广场的地势很高，可能是因为越高越靠近月亮，所以得名月光广场。
在走下台阶那一刹那，远处的水面倒映着月光，波光粼粼的，美如幻境。
郭九有一瞬间失措。
他把四喜丸子放在欧文肩头，说：“四喜，带着欧文回置空地，我们随后就来。”
四喜丸子哪能读不懂郭九的意思，他震惊且抗拒，可郭九从来说一不二，他没有办法，两难间只好先撤离。
郭九开着大咻咻带陈曜飞上了高空，他们脚下是那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他打开车顶，凌冽的寒风在他们耳畔呼啸，氧气浓度越来越低。
郭九并非不想让陈曜离开，可他很明白，陈曜不会离开。
与其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争执谁要活下去，不如——
不如顺其自然。
“小九。”
“嘘。”郭九回身抱住了陈曜，“你知道在十几分钟前我想的是，你既然离不开我，那就一起死了吧。也算殉情了。”
陈曜没想到郭九会这么说，但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如果郭九有个意外，他绝不苟活。
“后悔了。”郭九深吸了口气，松开了陈曜，“我也很自私，我自私到不舍得放开你，要你陪我一起死。可是这样是不是太便宜你了，我恨你陈曜，我不要你那么轻松的死去。”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陈曜睁着双眼，呼吸有些急促。
“……”
郭九的意识开始错乱，上城区的高楼在他们脚下一座座塌陷。
他满眼明光，却从身后拿出一把短刀，“前因是我，结果也该由我。”
*
那一刻，月光轻洒而落，20倒在地上，看着漫天的细雨，弯起了嘴角。
311抱着她，细雨淋在他脸上，像是泪水般滑落。
艾登掐着陈开阳的手凝固在那瞬间，随后缓缓松开，他眼里的猩红似乎被这场雨洗净，变回了沉静的黑色。
琉璃碎片砸在狄丝的飞船上，令她不得不撤退到置空地外的安全区，等她清点存活者时，才发现这一战，她也损失惨重。
雨势越来越大，随着骤降的气温变成了冰锥子一般的利刃，伴随着破碎的琉璃漱漱而下。
陈开阳和79带领活着的人躲进地下城，包括了上城区的人。满满当当的三四万人类把地下城瞬间挤满。
人群簇拥着，倒也没那么寒冷了。
大火被熄灭，冰锥子也变成了白绒绒的雪花飘落。
雪下了一整晚，第二天破晓时，置空地已被漫天白雪覆满，温度低的吓人。
“真奇怪，好像丧尸都恢复正常了？”79在人群里走了一圈回来，对陈开阳说。
艾登坐在陈开阳身旁，他曾经也是丧尸的一员，“是啊，我听教授讲，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我真的要杀死您来着？”
陈开阳笑了笑：“什么话，都过去了。”
79若有所思。
陈开阳继续说：“79，你带着医疗队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对活下来的人进行记录。”
“嗯，对了教授。”79迟疑的开口，“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那个存在于上城区和置空地几百年的屏蔽区，碎裂了。”陈开阳喝了口热水，“真好。”
地下城的人在79的调配下开始活动开，他们没有放弃在地面搜寻活人的痕迹，搜救一直持续了七天。这是后话。
311抱着20，就在陈开阳身旁的角落里，她为了保护人类不被狄丝攻击，浑身没个完整的地方。
311已经不想说她傻了。
他觉得自己更傻。
他觉得自己跳下战斗机，站到20身边时，真是傻透了。
没关系，他只是站在了20身边，他并不是站在人类这一边。
20望着311黑沉的脸，笑着说：“傻子。”
“你少说几句省省电吧！”311没好气地说。
四喜丸子看到79回来，立马跳到他肩上质问：“小九有消息了吗，找到了吗？”
这一问，身旁所有人都投来关切的目光。
欧文回来后就和陈开阳说了上城区的事，陈曜的计划，用强化爱意的病毒，去中和丧尸们身上强化恨意的病毒。而孙驺手上有一个仪器可以令人感染上病毒，他们去上城区也是为了那个仪器。
只是欧文被他们赶了下来，后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了。
不过这一切回归正轨，就代表着他们成功了。
79沮丧的说：“还在找，上城区已经彻底塌陷了，我派出的人在整个置空地范围内搜寻，置空地那么大，还要点时间。”
所有人都着急，可79说的也是事实。
这时，20挣扎着起身，她说：“我有办法找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