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孩子。”陈开阳又招呼他，“边吃边说。”
方才陈开阳也吃过面前的烤肉，而且他们若是要害自己，大可不必通过这种方式，自己左右也打不过79。
郭九想及此处，干脆把诸多疑点抛之脑后，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大口的往嘴里塞肉，厚实的触感在舌尖蔓延，饿了好几天的郭九，实在没法抵挡这样的诱惑。
他在咀嚼间思考着方才陈开阳的话，姑且能相信他的说法，毕竟这肉是货真价实的，他若不是研究农业的，应该在这物种灭绝的世界上变不出粮食。
陈开阳似乎还饿，他继续往锅里下着切好的肉片，一边说：“你不是这世界的人，对吧？他说你带着一只动物，跟着两个AI去了他那里问蔷薇岛的事情。”
郭九沉声道：“难道这世界的人还有条码标签，他一句话说不是就不是了？”
“哈哈，你瞒不过我。虽然你看上去很干净，就像上城区的人那样，但是你的眼神骗不了人。”
陈开阳靠在椅背上，郭九才注意到对面这位大叔穿着黑灰色的毛衣，袖口领口都有些跑毛，袖子上还有点点墙灰，不知从哪沾到的。
他才知道，干净的意思，就是干净。
“你的眼神太茫然了，如果这是你熟知的世界，你不会去找理事问那种问题。”陈开阳平静地说，“准确来说，上城区的人根本不会下来，这才是我判断的依据啦。”
他后一句话尾声还上翘了一下，郭九反倒有些鸡皮疙瘩冒了起来。
怪大叔。
“为什么要我去蔷薇岛，而不是把我交给理事。”
听之前的语气，他和理事应该是要好的朋友，要么也该是合作伙伴。能第一时间让陈开阳帮忙抓人，这关系不会太简单。
“我自有我的考量，你不是想去吗？”陈开阳避开了回答，没有深入。
郭九是非常想去，他恨不得现在就在蔷薇岛上了。
但他若表露出这种急切的心思，很容易被抓把柄的。所以他按捺住心里的奔涌，表面云淡风轻地说：“嗯。”
“我就是好奇而已。”郭九已经吃了半饱，此刻慢条斯理了些，“不去也没什么的。”
陈开阳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诡异，郭九觉得自己就像纸老虎，空有其表而已。
*
电梯在20和311身后闭合。
他们面前是一条街道，街上空空荡荡的，隐约从不远处还有风吹来。
这条街道很长，底层流动着薄薄的雾气。周围的建筑落满了灰，窗户脏兮兮的一片看不到里面。
墙上有很多涂鸦，用刺眼的荧光色喷涂着奇奇怪怪的符号。
20走得很慢，她伸手抚摸上墙壁，粗糙的墙砖硌得她手疼。
往里走才发现街道还有很多岔路口，往不同方向延伸，岔路口连着岔路，这里就像一座……废弃的小镇。
很安静。
街道两侧的房子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四周都透露着一种，死气。
20抬头望去，只有很高很高的地方挂着一盏非常大的人造灯，那是以前的人造太阳，方便地下居住者照明用的。
此刻那个人造太阳还悬挂在那，非常非常高。
20激活了眼球，轻扫了一下，发现这个人造太阳使用年限已有220年。
“这里，好像没人啊？”311缓慢的走着，脚下突然踩着个什么东西，沙沙的一声，碎掉了。
他和20同时低头看去。
那是一片落叶。
一片化成粉末的、枯红色落叶。
20惊奇地说：“怎么会？”
她蹲下身捡起碎掉的一小片，用眼球扫了扫，“枫叶，枫树，无患子目，槭树科。”
311也扫了一遍，目光呆滞地说：“是真的。”
“这个鬼城里怎么会有植物？！”20觉得不可置信。
311蹙着眉，往远望去雾气很大，他踌躇着不知该不该继续往前。
20比较果断，她直接往前走去，于是311也只能跟上。
很快雾气散尽，他们也走到了这座小镇的深处，那里似乎是个广场。
广场中央种着一颗树。
311目瞪口呆：“……枫树。”
20面无表情：“活的。”
311猛地摇摇头，蹲下身，用手掌接触地面开启了环境监测。
在一个植物灭绝了上百年的世界里，怎么可能还存活着一棵树？！
“不对！20撤退！”
话音刚落，周围的雾气里黑影晃动，311的视野里被一排红字抵挡，发现不明生物。
20看着黑影窜动，似乎有几十个人，他们虎视眈眈，去又不敢靠前一步。
明明刚才看这小镇就跟死了一样，了无生机，现在突然活了起来，20大骂道：“靠，闹鬼？？”
这话说来好笑，AI也怕鬼的么。
这时一只黑影朝311冲了过来，黑影的爪子上带着锋利的弯钩，不，那就是由钢铁造成的鹰爪！
311身子往后压了些，躲开了这爪子。
紧接着黑影又折返回来攻击，这次311跟黑影打了个照面，却让他突然吓了一跳。
这个黑影的脸，已经没了皮肤，只剩下“骨架”。
这也是个AI！
从他的头颅骨架判断，是个落伍的AI，起码是几百年前的设计了。
“这里难道都是复古货？”311不禁低声惊呼。
一瞬间，周围黑影通通冲出了雾气，把他们围住。
20有些后悔没带着加特林一起下来。
“地下不是人类居所吗？为什么有这么多AI，还是淘汰几百年的？？”
311甩着双臂，正在和黑影对打，他的话断断续续传来：“不知道……也许……有……隐情！”
20又一次借着身高优势，攻击起AI的软肋小腿毫不费力，“哼，我也觉得。人类把这些东西藏在这，只怕另有所图。”
20这边杀出了一条血路，311立马跟随她往外逃。
两人一路飞街走巷，回到了电梯门口。
眼看黑影就要坐追来，电梯却迟迟不开，20计上心头，她把一旁的垃圾桶一脚踹到马路中间。
垃圾桶里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垃圾了，从筒肚子里滚了出来，恶臭味飘满天。
两位聪明的AI早就关闭了嗅觉通道，倒是把四喜丸子臭出了头。
“呸呸呸！什么味啊我的妈——呕——”
311啧了一声，按着他的头：“别出来，憋着。”
20手中点起一簇火焰，她朝空中甩去，橘黄色的尾巴拖得帅气，像一道流星。
311竖了竖大拇指，“你够狠啊！这里都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地方，你就要毁了？”
“毁个屁，拦拦路而已。再说了，人类的地方，烧一烧又怎么了，管它是什么实验基地还是鬼镇的——”
这时电梯门开了，他们眼疾手快的钻进电梯。
门合上的时候，他们从门缝里看到了最后一个场景。
那群黑影AI居然不怕死的穿过火焰，却最终在火焰里被融化。
20惊魂未定：“你看到了吗311。”
311：“看到了。”
20喃喃的说：“趋利避害系统在最早的AI身上就有，他们居然，直接就进火焰了？”
311点点头，“所以，那群AI的智脑已经被拔除了。”
20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拉住了311的衣角，“不不不，我有个猜测，那是一群已经走了销毁程序的AI，但是他们在销毁过程中被救了。”
“……”311沉思片刻，“你说的有道理。救他们的人把他们养在这里……”
“这是一批武力值超高的AI，他们身上的武力值是我们的十倍。”
“原来如此。”311蹙了蹙眉，“人类真是好手段，如果将来那战争不可避免，先让AI对AI自相残杀。”
“我刚才从树上揪的落叶。”20从兜里拿了出来，两人就着扫描了一下，确认是真的树叶。
四喜丸子听得云里雾里，缩着小脑袋又蹦了出来。
“喂，我说，先找郭九行不行？”
方才20随便按了一层，这时电梯到了。
地下3层，人类居住地。
这回映入眼帘的是正常街道了，和地面大同小异。
311赶忙将四喜丸子按了下去，两人低着头走在街道边。
周围零零碎碎的人路过，讲着不同的语言，或欢笑或沉静。20觉得，这里温暖多了。
他们找了个街角钻了进去，20才开口说：“311，不对劲。”
“啊？？”311探着脑袋看了看四周，“这不是很正常吗？那些绝对是人，我都扫过了。这楼里也是住宅，没错啊。”
“不是这个，我是说刚才。”20靠他进了些，从他兜里摸出那张卡，“这个有问题。”
那张卡，就是311捡的，署名孙驺的卡。
“什么问题？”311有些不解。
“我刚才从电梯出来时，才想到的。现在是地下3层，刚才那个地方好像是26层……”
311听她严肃的语气，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越靠地面的，才是人类活动区域，而越往地下的，就越是神秘。就像刚才看到的生物基地？这个电梯是公用的，那些楼层一定有权限。”
311听明白她的意思了，直言道：“你是说，这张卡的权限，很高，高到最深处的几层，也随便来去？”
20有些胆寒地：“嗯。这样一张卡，哪个人类会随手丢弃，还不挂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