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清浅道：“没事，只是发烧嗓子有点干，所以可能声音有点变了，周隽，工作的事，你放心去吧，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他警惕的确定：“你不会再要甩了我吧？你要是还生气我就再把小蔡那个死孩子揍一顿···”
澹影笑着摇头：“噗，不会，不会了。”
也不会告诉你这降临到我身上的世俗灾祸了。
去做你该做的、想做的、要做的事情吧。
甚至回到家里的时候，她也能对妈妈笑得很自然。
自然而然的在餐桌上，一边往妈妈碗里夹块茄盒一边说：“妈妈，我跟你说个事情哈，我生病了，今天刚查出来的，医生说是喉癌中期。”
李育瑾仿佛没听清一般喃喃问道：“什么？什么喉癌中期？你嗓子怎么了？”
澹影看妈妈这样也看得心里发疼。
不忍心，但还是要说。
“妈妈···我今天发烧去医院打点滴，顺便检查了下喉咙，之前觉得有点不舒服以为是发烧发炎了之类的，但是今天检查出来是喉癌，中期，医生说好好做术前治疗然后准备做个切除手术就好，而且现在还只是中期，只要完全切除就好啦，完全切除的话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会影响说话的，妈妈，不要太担心。”
她也知道说这些话宽不了母亲的心。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李育瑾一时无话。
深吸了口气，拿起碗来：“先吃饭，天大的事也还要好好吃饭。”
吃完饭后，她却拿了一个小盒子到澹影面前来，把盒子中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摊到茶几上。
这盒子在家里珍藏多年，平日都是保管重要物件用的，澹影从来不碰。
里面的东西一样样被摆开。
“这张银行卡里的钱是当初为了你上学和嫁人存的，里边儿大概还有五六万块钱，你拿着治病先花着。”
“这套蓝田玉的手镯子是你姥姥给我的嫁妆，能卖不少钱，你也先拿着，需要钱的时候就卖掉。这么多年我都没戴过，我不在乎这些死物。”
“这两条金项链和金戒指什么的···是我和你爸结婚的时候，他给我买的，都早就用不着了，你拿去留着傍身用。”
李育瑾拿起最后一枚钻戒，是一枚指环为铂金材质的金色彩珠绕金钻的漂亮钻戒，光是看着切割就知道是极好极上等的钻戒——
她轻轻磨挲了一下就递给澹影：
“这个也用不着了，你拿去···”
澹影看清了那是什么，立刻抬手推回去：“不要，这是张叔叔留给你的···你们结婚时候的，我不要，我也用不着。”
李育瑾淡淡一笑，怀念却不伤感：“逝者已矣，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她本意是安抚女儿的，却到底没忍住，逐渐哽咽：“什么都比不上你好好活着···妈妈什么都不要，就想求你好好活着······”
澹影眼眶一酸，带着鼻音道：“妈···我会的，会好的。”
她上前搂住妈妈，感受到肩膀上呜咽着的妈妈脸上不断落下温热液体。
李育瑾揪住女儿的衣服，克制的呜咽声中泄出克制不住的悲哀：“是不是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才让你们都受苦受难···你那么年轻，怎么会得癌症啊？为什么不是妈妈得癌症啊？妈妈作了什么孽啊——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轮到我头上啊？”
她这一生，良善敬业，忠于家庭，照顾女儿，却无端经历了丈夫离心，半生孤单，得而复失，痛失所爱，在这把年纪，为女儿担惊受怕到这一步。
澹影也双眼模糊，紧紧抱着妈妈：“妈，我还年轻，所以，不会有事的，能治好的，你不要怕，我需要你陪在我身边···”
不管多大年纪的孩子，但凡母亲还在，永远需要母亲这一精神支撑。
癌症是死的威胁，母亲是生的给予。
女儿需要她。
她现在必须成为女儿的依靠。
李育瑾的眼泪顿时就止住了。
收紧双臂像是要把女儿好好保护在自己怀里一样：“对，我女儿还这么年轻，不会有事的，生了病我们治疗就好了，没事的，妈妈有钱有房子，一定会治好你，宝贝别怕。”
澹影哭着点头。
两个人平静下来，计算好家里的资产之后，李育瑾忽然说：“我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吧，和他说一下你生病的事情。”
澹影听到妈妈这样说有点惊讶，以前无论自己有什么事情妈妈都不太会主动和爸爸说的。
犹豫了下，摇了摇头：“不用了吧，他···现在有自己家庭了，告诉他反而是给他添麻烦，而且他从小到大也没有照顾过我，没有对我履行什么赡养义务，现在告诉他，像是无路可走要依赖他一样···还是不了吧。”
令她有点儿意外的是，这次李育瑾却和她意见不同，竟然倾向于告诉澹军，指了指那张躺在盒子里的银行卡，说道：“那张银行卡里···不仅只有妈妈给你存的钱，还有你爸爸给你的钱。他是没给过你赡养费，但是知道你上大学和知道你谈了恋爱之后，给过我两笔钱，说是用来给你上学用，他说，女孩子手上得有点钱，才不用靠着男孩子，谈恋爱也谈的有底气。他说的有道理。”
澹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是吃了一颗很酸的糖，酸得眼眶都又软了起来。只觉得，自己今晚眼眶太容易酸了些。
李育瑾苦笑一声：“他是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你，但是，你是他的孩子，你这么大的事儿，他该知道一声。”
事关孩子生死，若不让他这个当父亲的知道，他会怨她。
澹影轻轻点点头：“好，那等明天妈妈你和他说一声吧，今天有点晚了。”
李育瑾又问道：“周隽那孩子，知道你生病的事儿吗？”
澹影摇头，低声道：“他要去省厅了，我怕他···”
“怕他因为你耽误事儿？”
“嗯。”
澹影笑了笑：“反正，多一个人知道，也不会更容易好。何况···”她笑容有些无奈：“他如果不管我，我会心有不甘，反而影响治疗，他如果管了我···影响自己发展，我会心中有愧，我也不愿意。”
李育瑾凝眉：“你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