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吸溜吸溜的吹着,树叶儿哗啦哗啦刮着,林子里的俩人站在那一动不动,比木头还要木头~
江宛儿愣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才转头看向宋伯彦,指着柳承胥离开的方向斟酌着刚要开口问上一句,她想着如果自己太直接的问那人是谁和他什么关系,宋伯彦兴许并不会直接告诉她,一番话在嗓子眼儿里滚了好几遍,却听宋伯彦开口了。
“今日之事,不要告诉江师爷和其他人。”
措好的辞瞬间噎在了嗓子里,她怔怔点了点头,“好,好……”
宋伯彦也跟着点了下头,摁在剑柄上的手紧了紧,“这些事我以后会告诉你,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们,你跟着我也不会有危险。”
江宛儿继续目光涣散的点头,“好,好~”
宋伯彦看着她这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当她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就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他也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别别扭扭说道:“你别怕,有我在。”
话音未落,江宛儿就像针扎了一样瞬间弹了起来,看向宋伯彦的目光也慢慢聚回了神采,神情从迷茫变成震惊,紧接着脸皮儿一红,干巴巴将视线从宋伯彦脸上移到了别处,不自然的伸手挠了一下头,接着眉毛眼睛都皱了起来,纳闷得歪着头想了想,问:“刚才那是谁?”
宋伯彦当她问得是柳承胥,委婉表示,“一个故友。”
江宛儿摆了一下手,她问的是在巷子里吓自己的那个人,可是既然宋伯彦有心交代自己的老底儿,她不放顺坡下驴,借着这个机会多打听打听,赶紧把手放了下去,就说:“你都想起来了?”
宋伯彦迟疑了一些,摇头又点头,只说:“此事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就回去以后慢慢说,你没事吧,万老板和那个刀疤脸呢?”江宛儿冻得实在受不了了,大半夜的神经病才会站在林子里“说来话长”,她扭头看了看四周,万老板和刀疤脸估计早就没影了。
既然能定下万老板和香灰有联系,这人生意都在花通县,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便打算明天一早再继续盯梢。
宋伯彦却道:“刀疤脸不用跟了。”
江宛儿不解,“为什么?”
“刀疤脸是当年虎口峡余孽,柳承胥来历阳就是为此事而来。”宋伯彦边说边带着她往林子外面走。
江宛儿对柳承胥的身份颇多存疑,确切来说,应该是对宋伯彦的身世存疑,便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么?”
“你可听过大理寺?”
“大理寺?”江宛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三个字儿咋这么耳熟?
“大理寺!”
她想起来了,大理寺就相当于她那个时代的最高人民检察院!
乖乖,知道他不简单,可自己这运气也真是绝了,没捡个知恩图报的太子王爷,倒捡了个顶头上司……
那他肯定也懂得验尸,断案自然也不用说,所以自己这两天指使做这做那,敢情就是鲁班门前班门弄斧?说不定这家伙心里对自己鄙夷的不得了,才一直不说话的?
江宛儿觉得自己恨不得这就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
“你莫要担忧,我不过大理寺一名小吏。”
小吏啊……
江宛儿总算找回了一点儿生的希望,干笑道:“这便好,这便好。”
说来也是,宋伯彦看起来左右不过二十岁上下,这么年轻料想也不会是太大的官儿。
“那刚才,我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人是谁?”
“寺里的武僧,在后山练功夫回来,被你撞上了。”
江宛儿继续眯起眼睛,真的是这样么?她虽然胆子不大,但也不至于小到这个地步,当时的情况有没有危险她还是能分得清楚的,更何况宋伯彦救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捂住她的嘴,如果只是一个练武回来的和尚,何至于此?
宋伯彦握起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我难受的紧,先回房间。”
江宛儿跟着他往外走,边走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打算把他看到心虚自动交代。
很明显她低估了宋伯彦的脸皮厚度,那厮脚不红心不跳,平静自若的开始说案子:“万老板名叫万长青,做盐运买卖,之前卖过一段时间缭绫,据我观察,凶手不太可能是他,此人谨慎异常,如果是他杀了王氏,作案手法不会如此粗糙,更不会在王氏脖颈上留下如此明显的印记,其实我更倾向于香灰是什么人给我们留下的记号。”
江宛儿拨开一丛比她还高的杂草,顺利被转移了注意力,蹙眉道:“比话怎讲?”
二人走出树林,上小路的地方有个陡坡,宋伯彦先跨过去,回身拉了江宛儿一把,就道:“其一,不符合凶手的作案行径,伪装死亡现场和死亡原因,甚至将绳子的划痕和踏脚的杌子都注意到了,可为何会把菜刀放在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有理,可不排除菜刀并不是凶手所藏,他压根没有注意到这点呢。”
“另外一点,凶手把死者挂在院子里而不是屋内,这一点有很明显的暴露倾向,他想让人注意到王氏,甚至在董小二家时我便有推测,也许凶手是想让人先发现王氏的尸体,再找到那把刀,最后根据线索推测出董小二被害,这时候再让河中的男尸出现,一切有迹可循,可是男尸的出现却早于王氏,这时候自然需要有人把线索引到董小二身上,所以有人在你面前说了那些话……”
话说到一半,宋伯彦忽然瞥见江宛儿正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可有哪里不对?”
江宛儿揉了揉眼,摇头,惊讶的嘴都快合不上了,就说:“没,没有,我,我只是,头一次见你说这么多话。”
宋伯彦脸皮一红,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
小路上积了水,被雨打落的枫叶铺了一地,火红火红的,就像一点红毯,踩上去啪嗒直响。
江宛儿搓了搓手,问道:“我们是不是一直忽略了一个人?”
宋伯彦点头,“董小二。”
“孙县令一直在遮遮掩掩不让动男尸,或许就是不想让我们发现端倪,而不是因为男尸没有线索?”
宋伯彦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小路两侧微弱的气死风灯上。
“孙德信究竟什么意思?是正是邪?”
“不知道。”宋伯彦无奈的笑了一下,伸手一指院门,“在弄清楚这个之前,你还是想想怎么回房间吧。”
江宛儿跑过去一看,伸手拍了一下脑门,院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上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果是庙里的僧人锁的话,估计前面几道门都被锁上了,她抬头看了看,院墙倒也不算高,估计找个借力点能爬上去。
“你还行么?”江宛儿回头问宋伯彦,撸起袖子,嗖嗖嗖跑进林子里,哼哧哼哧搬了两根木头出来,斜着搭在墙上,用手晃了晃,试着还挺稳,就一手抓住一根,手脚并用准备往上爬,可是木头被雨打湿后上面的青苔格外湿滑,根本爬不上去,爬到惨烈就滑下来,气的江宛儿直嘬牙花子。
宋伯彦抱着胳膊兴致勃勃的看着她折腾,趁江宛儿站在他旁边时,伸手往她袖子里摸了一把,摸出一根细银针来,慢悠悠伸进锁眼儿里,修长的手指那么一捻,啪嗒一声,锁掉了。
空气凝固了一秒钟,江宛儿低头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锁,又看了看宋伯彦手机的针,又落在已经开了一条小缝的门板上,最后定在了自己身下的那两根木头上,顿觉自己十分的傻逼,果断松开手,拍了拍衣裳,迈开步子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进门的时候还不忘回身拿走了宋伯彦手里的针。
仵作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才行。
院子里静悄悄的,回廊底下的灯已经被吹灭了,江宛儿压低声音走到门前,正准备开门,宋伯彦却将她拉住了,自己当先走了过去,要开门的时候,江宛儿这才想起来刘汉卿的事儿,忙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宋伯彦只是点了下头,伸手推开了门。
“谁?”屋内传来刘汉卿惊慌的声音。
江宛儿和宋伯彦对视一眼,一同走了进去。
“刘兄还没睡呢?”江宛儿故意说着,走到他榻前坐下,拿起条案上么火折子呼的一声吹亮,放在下巴底下,笑眯眯的看着他。
与此同时,宋伯彦从里面把屋门上了闩,也走了过来。
刘汉卿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半撑起身惊恐的看着二人,嘴角抽了抽,想笑又没笑出来,若不是他伪装的太过匆忙,一只鞋子慌乱中踢到了条案上,泥点子蹭的被褥上都是,就这幅模样,江宛儿还真以为他是梦里被惊醒的了。
“这不方才做了噩梦,梦中惊醒了,二位,二位这是才回来?”
江宛儿把火折子递给宋伯彦,宋伯彦接过去直接摁灭了,只说:“不安全。”
她还想吓唬吓唬刘汉卿的,这小书生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吓起来一定很好玩。
“我二人也刚做了噩梦,梦到有人跟我,我走到哪他跟到哪,可吓死我了,可是最吓人的你猜怎么着,跟踪我的竟然是刘兄你!我太害怕了,这一不小心就失手了,竟然用刀捅了你……”
刘汉卿被她的语气吓得往后一仰,余光瞥见宋伯彦腰间的佩剑,当即打了个哆嗦。
江宛儿说着,低声笑了起来,“该不会刘兄做的噩梦是跟踪我们,被我给,卡擦了吧?”
“江弟说笑了,说笑了,不过是做了应试的梦。”
刘汉卿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往后移了移,试图离开他二人的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