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皮肤全都皱了起来,用手一撕能撕一大片,全身像是蛇一样开始蜕皮,我惊讶中心里暗喜,这是不是就说明洛汐的这个方法起作用了?
我连忙找来一面镜子,用手狠狠地搓着脸皮,这一次我从没想到人的脸皮能厚到如此程度,我搓了半天,大块的死皮纷纷脱落,脸都被搓红了,但我却越搓越起劲,因为就在死皮被搓掉之后我的脸完完全全变成了二十多岁的模样,我看着自己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帅。
于是我赶紧穿好衣服,又出门重新打了水洗了个澡,身上的死皮被完全洗净,我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变回了年轻的样子。
“看来我的方法奏效了啊。”洛汐从门外走来,看到我的脸说道。
一时间我心里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了,别高兴得太早,那个诅咒还没有消失,我只不过是暂时延长了你的寿命罢了,你的样子虽然变了回去,但具体这个办法行不行,还得看明天早上
你醒不醒的过来。”洛汐说完就拉着我出去吃饭,现在已经是二十号的晚上了,我竟然在这木桶里睡了一天,看来真的是太累了。洛汐不说还好,一说到吃饭,我顿时觉得我的胃都快饿掉了,赶紧跑到八婶家吃饭的大堂里,不过这时候却没看见八牛大叔,八婶连忙解释说,他家的一匹大马生病了,八牛大叔宝贝马,连夜牵到镇里的兽医站去了,叫我们先吃。
我听了也不客气,看到满桌子的菜,什么绵菜粑,腌酸鱼,辣椒骨,还有城里吃不到的野菜等等当地食物,看到了就往嘴里塞,吃相极不雅,就像一个吃东西的机器一样,只顾着把东西往肚子里灌,我想要正如洛汐说的那样续命不成功,我或许明早真的爬不起来了,那今晚的这餐饭岂不是最后的晚餐了,我当然要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得饱饱的,死也不能当饿死鬼啊。
酒足饭饱之后,我就开始收拾行李,如果明天我能起来的话,就要离开这个苗寨回家了,经过这次生死的磨难,我突然就很想回家看看我爸妈。
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山鬼给我的那张纸,一拍脑袋,我真是吃糊涂了,竟然忘了还有这茬,于是赶紧找来洛汐把山鬼的事跟她说了。
没想到洛汐听完我的话,反瞪了我一眼:“为什么我们上山前的事到现在才跟我说?”
我挠了挠头:“我不是忘了吗?当时我自己的命都快没了,山鬼给我的这张纸我又看不懂,我能有什么办法?”
“哼,那就这样了,我也看不懂,我也没办法,你要是也没办法就去直接跟那山鬼说你解决不了就是了。”洛汐偏过头去。
“喂,你不用这么为难我吧,这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她还帮过我们的忙……”
我话还没说完,房间里的灯突然闪了两下,灭掉了,一个声音在窗口想起:“汐姑娘,我知道你这次进了女娲墓里拿了那契约之印,你就帮帮我吧,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是山鬼吧?你要这契约之印做什么,作为山鬼不应该是活一方水土,保一方山民吗?难不成你想解开神鬼的契约?”洛汐朝那窗口处说道,虽然我知道那山鬼肯定是在木窗那里站着的,但我却除了一点淡淡的蓝光什么都看不见。
“神鬼的契约?那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你也是原人吧?伏羲当年埋葬女娲的时候把你封在这里做山鬼总是有原因的,你不说明白了,我怎么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要是就这样把你放了出去,万一……”
“我是为了报恩才守在这里做山鬼的,我不是坏人!”山鬼突然打断了洛汐的话:“当年伏羲大哥救了我们一家,我是为了报答他才自愿签的神鬼之契,但现在我必须要出这座山,否则我会死的!”
“死?你成为山鬼之后食人间烟火,吸天地之气,气力只会越来越盛,又怎么会死?”
“人间烟火?哼,”山鬼的语气里满是不屑,“我最后的一座山鬼庙早在一百年前就被这里的山民拆掉了,这里的山民早就不再供奉我,信仰我了,我的灵力越来越弱,我在这里与烛龙共同守护着女娲墓和一方水土,但烛龙这一千年来一直在沉睡,我现在已经虚弱到连光都害怕,不久之后我真的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
说到这里,山鬼忍不住哽咽起来,听起来十分伤心的样子,而洛汐这时也安静下来没有说话。一时间黑暗的房间里除了隐隐的抽泣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我坐在一边,听着他们说着的似乎是很早以前的事,一点都听不懂,感觉就像听两个神仙拌嘴,凡人只有闭嘴的份。
过了一会儿洛汐又开口道:“烛龙已经醒了,他应该能帮助你……”
“没用的……”山鬼止住了哭声,叹了口气:“烛龙是龙,就算他念在我守护女娲墓多年的情分上能帮得了我一时,但现在的山民没有了神的信仰,我没有供奉还是坚持不了几百年的,总有一天,山鬼会消失的。”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而且,今天汐姑娘你向烛龙求取了一颗烛龙之心,烛龙看在伏羲大哥的面子上这么做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灵力,早已经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现在除了你哪里还有人能救得了我?”
洛汐沉默了一会儿,“我给了你契约之印,你解除了山鬼的契约后这里的山民就再也没有东西能庇佑他们了。”
“哼,”山鬼笑了一声,“如果他们真的相信我的庇佑的话,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吧。”
洛汐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根项链,与她脖子上挂的那根一模一样,上面的月亮图案被砸碎了,还有用吗?
忽然,洛汐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解开契约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山鬼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我是原人,入不了轮回的,或许在这世间里走走看看吧,我已经几千年没有走出过这座山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想当一次现代的人……”
洛汐没说话,一把把项链扔出了窗外,项链在窗口微微的光亮中划出一道弧线,掉到窗外后我却没有听见它落地的声音。
“山鬼?山鬼?”我试探着喊道。
“她走了……”洛汐说着,我们头顶的灯又再次亮了起来,而桌上的那张白纸也消失不见了。
“你好好休息吧,今晚……不好过,希望明天还能看到你站起来。”洛汐说完帮我检查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就关门出去了。
我关了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山鬼说的话,很久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女娲会葬在这里,烛龙不是钟山之神吗,怎么会在这里守女娲墓,那些火甲虫又是从哪里来的,女娲是怎么死的,伏羲埋葬她之后又去了哪里?
想着想着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二点,我依然清醒着,看来洛汐的方法是真的起效了,我心里很开心,脑子里却是很乱。
因为我想到了老高,我是恢复正常了,但之前来找我的老高呢?他真的是妖怪吗?我有点不大相信,因为老高毕竟是从小和我一起光屁股混到大的,小时候一起在大河里洗澡,他身上哪里长了痣我都知道,现在却说他是妖怪,我当然不信,也接受不了。但他那双通红的眼睛,红得就像当时我们在长白山看到的那群狐狸一样,哪里是人类的眼神,还有我现在肩膀上快结疤的几个洞,想到这里我不禁想起老高那细的像树枝却力大无比的右手,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拥有的手。
另外为什么老高一开始到我家来说要救我,后来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难道是因为我当时把他掐懵了?可当时我也控制不了自己啊,不管怎么说老高之前消失的一段时间里肯定遇到了什么事,可是我现在也没办法找到他,想什么也没用……
大概五点左右的样子我就起床拾掇了一下行李,准备告诉洛汐一声我他妈又活过来了。但到她房间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已经开了,难道她这么早就起来了?然而等我跑进去一看,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人也不在里面,关键的是她的包也不见了!
我靠了一声,她不会丢我一个人在这,自己先走了吧?我急忙跑出门外,刚好迎面碰到牵着马回来的八牛大叔,大叔一看到我反而显得很惊讶:“呀,你还没走,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娃娃不是走了吗?”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我赶紧问道。
“昨个晚上啊,她背着东西路过镇里给了我钱就走了,我还以为你们一起走了,怎么?小两口吵架了?”
我一脸的尴尬,算了,走就走了,她杀我一条命现在还了,我们两不相欠,现在我也不想再掺和她的事,她走了反倒更好。
于是我也收拾了行李,按照八牛大叔的话在镇上搭了去城里的车,最后又在城里坐上了回我老家的火车,这一次也算是死里逃生,我打算回家一趟,待上一段时间。
车上的时候我找出了放在包底的手机,满屏幕都是芯片的未接电话和微信,我点开他微信发来的图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大臭脚,然后是他发的各种欢心鼓舞的表情包,看得我不禁笑出了声。我回了个电话给他,恭喜他拥有了一双完好的脚,没想到芯片见我打电话过来,先是一阵描述他的脚上的根是如何脱落的,新的脚是如何长出来的,恶心的我吃到嘴里的面包都吐了出来。
“行了行了,恭喜恭喜,你别说你那大臭脚了,我这吃早点呢,全给你整吐了。”
芯片在那边嘿嘿一笑,说回去一定请我喝一百顿酒,最后又问我最近跑哪里去了,打电话也不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就说我有点急事,出了趟门,没来得及跟你说,手机这两天也关机了。
芯片就刨根问底,说是不是重操旧业,又去抓鬼还是捉妖了。我也不好跟他详细解释,说我是救自己的命去了,只好敷衍地说是。
芯片说:“我就说吧,你没事换什么工作,这人啊一旦做什么事做顺手了,其他什么事都不想干了,就享受做那件事的感觉,就像我,不知道多少大公司想请我,但我一个也不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做的这种事按理说比我做这个赚的钱还要多的,当初你为什么不干了呢?”
芯片这么一问倒是把我问住了,当初长白山一行之后,老白把我救了回来,当时我的灵魂都已经离体了,也不知道老白是怎么把我又救活的,但当时我怒于洛汐的手段,加上老白的身份被我揭露,一时间有点心灰意冷,索性就撂挑子不干了,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对不起老白,虽说他有很多事瞒着我,但他从头到尾却一直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反而救了我好几次。
“所以你是真的重操旧业了?”芯片又问。
“啊……”我敷衍地说了几句,交代说我这几天也不打算回去了,我要回老家一趟,让他继续喝那瓶血,喝完了差不多就完全可以了。
挂掉电话之后我就开始纠结,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老白,之前的事我做得或许真的有点过,而且老高的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次回家老高的老头子看到了一定会问我怎么没和老高一起回来,到时候我还要编个谎话,但这却不是真正的问题,问题是我就怕老高真的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或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我却丝毫帮不上忙,想着老高躲在某个黑暗的角落或是心底,不断地呐喊:“小开,救我!救我!”我却听不到,赶不到,那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