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者一号”在流光溢彩的“古路”中平稳返航。
探测器内部的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玄九长老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抱着那块拓印了归墟壁画的记忆金属板，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是“原来归墟古族也为垃圾分类烦恼”，一会儿又是“这套酿酒的符文阵法简直是天才之作”，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考古世界里。
夏清溪则安静地闭着眼，眉心的印记已经收敛了光芒，但她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清冷的湖泊，那现在，她就是与湖泊连为一体的，深沉而广袤的大地。
她的感知，正随着叶星河的力量，一同“阅读”着这颗星球。
“喂，我说你们两个，地心七日游感觉如何？”
周若云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几分调侃和掩不住的兴奋。
“我的‘开拓者一号’表现完美吧？有没有磕着碰着？回去以后账单会发到叶氏集团，记得让叶总签字。”
“你那几块破合金，还没我这块板子值钱。”
玄九长老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周若云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八度：“破合金？玄九！那是我实验室最新成果，每一克都比黄金贵几百倍！你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你的私房酒全换成白开水！”
叶星河没有参与他们的斗嘴。
他盘坐在原地，心神完全沉浸在那幅烙印在脑海中的，庞大的星球能量地图上。
那是一幅前所未有的“病历”。
一个个灰色的，代表着堵塞与枯萎的能量节点，遍布全球。
有些在人迹罕至的雪山之巅，有些在繁华都市的地底深处，有些则位于大洋板块的交界。
它们是这颗星球身上，一道道凝固了千百年的伤疤。
修复它们，让星球的能量重新顺畅地流转起来，这便是“协调者”的工作。
他的感知顺着能量经络图一路巡查，掠过亚洲大陆板块，掠过冰封的北极，掠过广袤的非洲。
每一个灰色节点，都像一处淤塞的血栓，虽然麻烦，却并不致命。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扫过太平洋板块，即将抵达那条深邃得不见天日的马里亚纳海沟附近时，他的心神，猛地一跳。
那是一种针扎般的感觉。
地图上，一个位于海沟边缘的能量节点，并非是死气沉沉的灰色。
它呈现出一种更加不祥的颜色。
在灰败的底色之上，缠绕着一缕漆黑。
那黑色，仿佛活物，充满了怨毒、疯狂与贪婪，像一颗扎根在星球血肉里的毒瘤，正贪婪地吸食着周围本就微弱的生机，并不断散发着恶意的毒素。
“嗯？”
叶星河发出一声轻哼，睁开了眼睛。
几乎是同一时间，身旁的夏清溪也睁开了眼，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那儿……在疼。”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正在斗嘴的周若云和玄九长老同时安静了下来。
“什么在疼？”周若云立刻切换到了工作模式。
“一个节点。”叶星河的声音沉了下来，“它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它在主动制造污染。”
他伸出手，在面前的空气中轻轻一划。
“本源太极印”的力量流转，一幅简易的全球能量地图，被他用光芒勾勒了出来。
他指向太平洋深处，那个被他用一抹黑光标记出来的点。
“这里。”
周若云立刻调动“昆仑”母舰的数据库，将那个坐标点的信息投射到主屏幕上。
“马里亚纳海沟东北侧，坐标XXXX，XXXX。深度一万零三百米。根据记录，那里是地球上最荒芜的地方之一，除了极端耐压的微生物，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地质活动也极其稳定。”
她看着叶星河，脸上写满了不解。
“那里什么都没有。”
“不。”夏清溪摇了摇头，她按着眉心，似乎在努力分辨着什么，“不是什么都没有。是有一种力量，把那里的一切都‘吃’掉了。生命，能量，甚至连地壳本身的活力……都被吞噬了。”
玄九长老也凑了过来，他盯着那个黑点，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这股气息……老夫好像在哪儿闻到过。”
他闭上眼，使劲地嗅了嗅空气，仿佛那股怨毒的气息能穿透上万公里的地层，传递到探测器里。
猛然间，他一拍大腿。
“是阁主！不对……比阁主身上的味道，更纯，更臭！”
玄九长老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叶星河的思路。
没错。
就是那种感觉。
阁主汲取“混沌天石”的力量，本质上是一种掠夺和毁灭。
而这个黑色节点散发出的气息，是同一种味道，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理所当然。
仿佛掠夺和吞噬，就是它存在的唯一意义。
阁主，不过是学到了它一点皮毛，就自以为得到了永生和灭世的力量。
他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其源头，就藏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若云。”
叶星河的声音平静下来。
“把这个点的实时能量频谱图，放到最大。”
“好。”
主屏幕上的画面迅速切换。
在代表着正常背景能量的平稳蓝色光谱上，一个丑陋的，不断脉动着的黑色斑块，赫然在目。
它就像一滴滴进清水里的墨汁，顽固地盘踞在那里，散发着让人极度不适的负面波动。
看着那个黑斑，叶星河忽然笑了。
他转头看向玄九长老，又看了看屏幕。
“我大概明白阁主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探测器里的每一个人，连同通讯频道那头的周若云，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什么幕后黑手，也不是什么灭世枭雄。”
“他就是个看门的。”
“守着这个东西，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以为自己是天下的主人了。”
叶星河伸出手，指着屏幕上那个脉动着的黑斑，一字一句地开口。
“返航取消。”
“我们去会会这个……正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