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牙”号的舰桥内，红色的警报灯光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一片血色。
刺耳的警报与船员的吼声交织在一起，主屏幕上那片深埋于河床之下的黑色建筑群，像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光是轮廓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
“这不是地球的技术。”
另一名一直沉默的玄家长老，代号“玄七”，睁开了双眼。
他的声音比“玄九”更加苍老，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
“这是‘污染源’，是‘眼’的巢穴。”
叶星河站了起来。
他体内的黑金太极图，感受到了那股同源却又充满杂质的能量，开始以一种厌恶的频率加速旋转。
“若云，分析入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舰桥内所有的杂音。
“三点钟方向，结构最薄弱处，有一处陈旧的破损。”周若云的声音通过舰内通讯系统响起，冷静而高效，“能量反应分析，那里的防御力场因为年代久远，出现了衰减。”
“我们进去。”叶星河的决定没有丝毫犹豫。
“先生，”潜艇的指挥官面露难色，“未知区域，风险……”
叶星河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两名玄家长老。
玄九与玄七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枯瘦的双手，十指相扣。
一层无形的，仿佛能扭曲光线与感知的帷幕，从他们身上扩散开来，将三人笼罩。
在这层帷幕之内，他们三人的气息、声音、甚至存在感，都仿佛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变成了河水中一段普通的水流，一抹不起眼的阴影。
“玄家的‘灵魂帷幕’，”玄九低声解释，“只要不产生剧烈的能量碰撞，‘眼’的岗哨就看不见我们。”
叶星河点了点头，率先走向了潜艇的气密舱。
探一探底牌？
不。
他要直接掀了桌子。
……
基地的内部，是一座活着的迷宫。
墙壁并非金属或岩石，而是一种蠕动的，呈现出暗紫色泽的生物组织，表面布满了类似电路板的荧光纹路。
脚下的地面柔软而富有弹性，每一步都像踩在巨大生物的内脏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福尔马林与臭氧的甜腻气味。
迷宫两侧，是无数巨大的透明休眠仓，如同蜂巢般排列。
仓内充满了浑浊的绿色液体，浸泡着各种形态狰狞的生物。
有些是多种野兽的基因被强行缝合在一起的怪物，有些则干脆就是一团长满了眼球和触须的肉瘤。
它们都在沉睡，但胸腔依旧在有规律地起伏。
“这些……就是那些暗影寄生灵的母体。”周若云的声音在叶星河的脑中响起，她的分析通过次空间通讯直接传入，“这里不是基地，是一座上古遗留下来的生物兵器实验室。‘深渊之眼’找到了它，并且重新激活了它。”
三人穿行在这片令人作呕的造物之间，脚步无声。
玄家长老的灵魂帷幕完美地隔绝了他们的气息，让他们如同幽灵，一路畅通无阻地向着能量反应最强的核心区域潜去。
很快，他们抵达了一处宽阔的圆形大厅。
大厅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无数扭曲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鸟嘴医生面具的人，正静静地站在王座之旁。
影魔。
他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欢迎光临，叶星河。”
影魔的声音，与一股强大的精神波动混合在一起，直接在大厅内回荡。
那股精神力并非源自他自身，而是来自他身旁的骸骨王座。
王座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精神信号放大器。
“看到了吗？”影魔张开双臂，姿态狂热，“这些沉睡的生命，才是进化的最终形态。而你们这些固步自封的人类，不过是圈养在地球这个牧场里的牲畜。”
“我的主人，‘深渊之眼’，将赐予所有顺从者永生，淘汰掉你们这些无用的凡胎。”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大厅的警报系统被瞬间激活！
“轰！轰！轰！”
周围墙壁上所有的休眠仓，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打开！
绿色的培养液倾泻而出，那些沉睡的怪物们猛然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疯狂地向着大厅中央的三人冲来！
玄九和玄七脸色剧变，立刻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叶星河却看都没看那些蜂拥而至的怪物。
他的视线，穿过了所有的混乱，直接锁定了大厅穹顶的一处。
那里，几根最粗壮的生物管道交汇，为整个基地输送着能量。
周若云早已将基地的能源节点图，烙印在了他的视野里。
叶星河的眼中，黑金二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不是代表授权的金色印记。
而是代表毁灭与终结的，那股最本源的寂灭之力。
他抬起手，对着穹顶的能源核心，屈指一弹。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物质的黑色细线，一闪而过。
下一秒。
整个基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所有冲到一半的变异生物，身体猛地一僵，身上的荧光纹路迅速黯淡下去，然后像断了电的机器，轰然倒地，再无声息。
墙壁的蠕动停止了，穹顶开始大面积崩塌。
系统，被从根源上摧毁了。
一道凄厉的，不属于人类语言的自动警报信号，冲破了基地的层层阻隔，穿透了浑浊的河水与厚重的淤泥，撕裂大气层，径直射向了冰冷死寂的深空。
“不——！”
影魔发出了气急败坏的，不敢置信的怒吼。
他没想到叶星河会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方式，直接毁掉了整个巢穴。
“蠢货！你做了什么？！”
“你按下了门铃！你亲手按下了门铃！”
在基地彻底崩溃，被无尽河水与淤泥吞没的前一刻，叶星河带着两名玄家长老，从原路从容退了出来。
回到“龙牙”号，他没有理会身后那片正在塌陷毁灭的区域。
他只是抬起头，仿佛能穿透潜艇的合金外壳，穿透万顷河水，望向头顶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天空。
门铃？
他知道，一个比“深渊之眼”更庞大，更古老，也更恐怖的意志，已经被他亲手从沉睡中惊醒。
那不是敌人。
那是这颗星球本身的免疫系统。
而他，刚刚被判定为最高级别的入侵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