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菜叶子2025-06-24 14:438,558

夜晚很快到了。

我搂着小家伙,轻拍着她的背,给她讲着故事。

她显然是困迷糊了,挣扎了一下,还是沉沉睡去,嘴里还念叨着:“奇奇,抱抱。”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老念叨虚构的人物,这个情况也不知道长大一点会不会好。

我心事重重地入睡了。

7

我又做梦了。

梦里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

我按着房间门把手,怎么也打不开这个门。

门后传来一声又一声某种动物的嚎叫。

其中还夹杂着我爸的咒骂。

“畜牲,还敢咬我!”

“我打死你!”

随后就是什么硬物打在肉上的闷响。

我不知怎么的,心口抽搐一样的疼,越来越想打开这个禁闭的门。

这个门没有上锁,可我怎么使劲,门把手就是纹丝不动。

我像疯了一样拍着门,大喊大叫地踹门,试图把门打开。

我总觉得门后有很重要的东西,我如果不打开,我就会失去什么。

终于我把门砸烂了。

映入眼帘的是客厅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实木的凳子已经有两个被打散架了。

我爸站在血泊里,手上还提着一个一看就是从凳子上打下来的凳子腿。

他此时正拿着那个凳子腿,一下又一下地大力砸着地上那个活物。

那活物的脑袋已经被砸得不成样子了,隐约还能辨认出来是什么有皮毛的动物。

它对着我发出微弱的嚎叫。

我猛然惊醒。

“咦?姐姐你怎么哭啦?”妹妹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这才感受到眼角的湿润。

这个梦太真实了。

那些细节跟家里一模一样,甚至于被打烂的凳子,都和家里的一样。

每一次梦到,我都会感觉心悸不已。

“没事,做了一个噩梦。快起来收拾吧,我带你去看妈妈。”

“好诶!”她欢呼起来。

出门后,我意外地看到了许湛。

他顶着一头黄毛特别显眼,看到我,隔着马路就高兴地摆手跟我打招呼。

我本来想无视,牵着月月直接走,结果月月拽着我的手特别激动地指着许湛说:“姐姐你看,是奇奇诶!”

8

奇奇?

许湛?

我疑惑地停住了。

许湛直接飞奔过来。

“奇奇!抱抱!”月月朝许湛伸出手。

许湛也一点不觉得奇怪,稳稳地抱着小孩。

“你俩认识?”我问。

“姐姐,你忘了吗,这是奇奇啊,那个会汪汪叫的奇奇。”

我亲爱的妹妹,你确定你说的是个人?

再怎么样,一个人和一只狗我还是分得清的。

“不好意思,小孩瞎说话。”我对着许湛说。

“姐姐,我没有哦,这个就是奇奇!”月月一本正经地说。

我刚想说什么,许湛就先我一步说话了,“没关系的主人。”

之后又因为月月的无理取闹,非要闹着让许湛跟我们一起。

我看看许湛那傻样,再看看快要在地上打滚撒泼的月月。

我同意了。

最后去往精神疗养院的路上,多了一个许湛。

这一大一小,一路上一直咬耳朵叽哩咕噜地说着什么,我刚把耳朵凑过去,他俩就神神秘秘地闭嘴了。

无语,谁稀罕听啊真的是!

到了之后,我没再让许湛跟着进去。

我从他手里接过月月,装作无所谓地对他说:“你看到了吧,这是精神疗养院。”

“学校里说的那些是真的。”

他愣了一下,“我知道啊。”

“那你还缠着我干嘛?我是精神病,你不怕我哪天发疯啊?”

他摇摇头,很认真地看着我,“精神病不应该被歧视。”

“而且我知道主人不是。主人的病会好的。”

“希望吧。”我自嘲地一笑。

医生都说不能治好,只能靠吃药控制。

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大不了一直吃药呗。

我妈依然疯疯癫癫没有好转,护士没让我们近距离接触,只是隔着一张玻璃看着她。

“姐姐,妈妈是不是讨厌我了。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听话。”月月红着眼眶问我。

“不是的,她只是生病了。”

“那她会好吗?”

这个问题把我问得一愣。

然后,我听见自己说。

“会好的。”

都会好的。

9

在许湛的监督以及钱的诱惑下,我终于开始完成作业,好好听老师讲课。

一次摸底测验,我每一科都破天荒地及格了。

许湛一看到我的成绩就跳了起来,“哇,主人,你及格了诶。”

“别忘了说好的双倍的钱。”我撑着头看着他,懒洋洋地提醒。

“哟,岑韵礼你本事挺大啊,这刚转过来的同学就拿下了啊。多少钱一晚啊跟我说说,我也可以给双倍呢。”

一个满脸痘挂着猥琐笑容的男生转过来说。

叶悉怡也皱着眉头看着我说:“岑韵礼,你可不可以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你这次成绩是不是作弊了。”

“你这样是让岑叔叔在天上都不得安宁。”

许湛刚要炸毛,我拦下了他。

我没管叶悉怡,在我眼里叶悉怡整个就是一大傻帽。

我看着方余很认真地说:“方余同学,请不要为难人家,你这样的,给再多,人家都下不去口的,会控制不住反胃的呢。”

周围笑声一片,“方余你听到没有,你被嫌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男声这样嘲笑道。

方余气极,捏起拳头。

我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了方余同学,你想要打我吗?你忘了林深旭是什么下场了吗?”

“我可是精神病呢,我要是控制不住发疯,也像捅林深旭那样捅你,可就不好了吧。”

方余熄火了。

林深旭是隔壁班的风云人物。

他爸是做建材生意的,他有点小钱,还有一张好脸。

高一我还没在学校发过病的时候,他曾追求过我,而且搞得沸沸扬扬。

我拒绝了。

他因为出身好,又长得有姿色,学校里有不少他的小迷妹,我就理所当然地承受了他的追求给我带来的麻烦。

那是我遭受霸凌最开始的时候。

起初,是往我的抽屉里扔垃圾,把我的课本放垃圾桶里,在我打饭的时候故意撞我让我的饭被打翻。

我没做错什么,却要因为一个男生虚无缥缈的喜欢承受这些。

真是可笑。

在某一天,我在操场跑步,他把我拦下了,对我表白,旁边还围了一堆人起哄。

时机很不好,我发病了。

所有人看着我在地上抽搐的样子,却没一个人管我,他们慌乱不堪,还有几个女生尖叫。

后来是120把我拖走了。

当我再回学校,我妈患有精神分裂这个事就已经传开了。

当时我走过的地方都不会有人,因为他们像避瘟疫一样避着我。

就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携带着会传染的病毒。

林深旭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嫌弃的样子,一如既往地追求我。

可是我看得出来他的虚伪。

他也是看不起我的。

终于,他暴露了。

10

高二时候的一个晚自习,我被李毅留下来教育,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回教室收拾东西,林深旭躲在门后,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倒在地。

他掐住我的下巴。

“不是说给钱就能睡吗?你在装什么清高啊。”

“林深旭!!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看着他那疯狂的神色,心里隐隐不安。

“干什么?当然是……”他凑在我的耳朵旁呼出温热黏腻的气体,“干你啊。”

慌忙之中,我摸到了一个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子捅进了他的下体。

他痛喊出声,捂着下体在地上像蛆一样扭。

我这才站起来,看清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是个圆规。

这下换我蹲下来欣赏林深旭的惨样了。

他痛到发出冷汗,咒骂我,说要让我付出代价。

我对着他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林深旭,你知不知道,我们班教室装了监控啊?”

我指了指黑板上的摄像头。

林深旭本来哀嚎的声音在看到摄像头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我们班本来也是没有监控的,多亏叶悉怡那个傻帽,非要说什么怀疑班上有小偷,必须要装监控。

我知道她是怀疑我。

但是没关系,这监控可是帮了我大忙。

谢谢你捏,亲爱的叶悉怡同学。

“你说要是监控里的视频被大家知道,他们会怎么看你呢。”

我拍了拍林深旭的脸,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收款码示意,“你掏钱,我闭嘴,怎么样。”

……

林深旭被我捅了的事还是传了出去,而且传得沸沸扬扬。

当然不是我说的。

那天晚上有人看到了林深旭瘫在地上哀嚎,而我蹲在旁边。

后来我听到的版本就是我发疯把林深旭给捅了。

我倒是也懒得解释,一是因为收了钱,二是因为,省事。

自从这件事被传开以后,就很少有人敢来招惹我了。

尤其是男生。

我之后过了一段很舒心的日子,虽然还是有闲言碎语,但是比起之前好了太多。

然后我就领悟到了发疯带来的快乐。

有人往我抽屉里放癞蛤蟆,我就把那癞蛤蟆直接抓起来随手一扔,扔到谁我也不知道。

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机挑一个幸运儿中奖。

有人往我头发上抹口香糖,我就直接把我那截头发剪掉,然后再粘到那个人头发上。

久而久之,没人再敢真对我做什么。

切,一群辣鸡。

11

学校里,我和许湛的谣言传得到处都是。

很快,我被班主任李毅叫进了办公室。

“岑韵礼!我不管你在校外干什么,不准把那一套带到校内来!”

一个戴着眼镜的塌鼻梁中年男人重重地拍桌,看起来气极了。

他的鼻梁塌的甚至挂不住眼镜,侧面看就像是面中被人砸出了一个凹陷。

他一边怒不可遏,一边还频繁去推眼镜。

我嗤笑一声,“李毅,我可没做什么,你非要这样觉得我也没办法。”

这欺软怕硬的东西,只叫我进来挨批,不叫许湛,不就是因为许湛家里有钱吗?

这没鼻梁的老登。

李毅吹胡子瞪眼,“岑韵礼!!你叫我什么!!你目无尊长,我可是你老师!”

“你没做什么,他怎么叫你主人!现在传得到处都是!!”

我舌头顶了顶腮,“他可能喜欢玩什么奴隶主与奴隶的角色扮演吧。”

办公室里的老师听了都低声笑了起来。

李毅更气了,让我在这站着不准回教室上课。

在我高中以前,我一直都是很尊敬老师的。

直到我遇到了李毅。

他让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的老师,不全是爱护学生的,至少,不是每个学生。

在我母亲被抖落出患有精神病,我经历校园霸凌之后。

我曾找过李毅。

我那个时候多么天真,我以为找老师会帮我解决问题。

我现在还能记得李毅那个时候说的话。

他推了推眼镜,眼里带着我轻而易举就能看出来的嫌恶。

“可同学们说的都是事实啊,你母亲就是有精神病啊,而且那天你发病的时候那样抽搐,吓到了好多同学。”

“同学们以为你也有精神病是正常的,你让老师怎么帮你呢。”

好一个事实。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叫过李毅老师。

我之后的每一次语文考试,都交的白卷,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李毅是教语文的。

“岑韵礼!你这是什么态度!要不是因为你爸爸是救火英雄,而且救的还是老校长的孙女。不然就你这样的,早被劝退了!!”

呵,救火英雄?

狗屁的英雄。

我每次听到这个词汇被安在那个男人身上的时候,就恶心得想要吐出来。

那个男人对于我们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爸是个看起来温文尔雅,老实脾气好的中年男人。

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个好人。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女儿,可能我也会这样以为。

我爸不抽烟,不喝酒。

但是他。

家暴。

我的童年就是由皮带、棍棒、衣架……以及一双有着老茧的大手组成的。

那些是我的噩梦。

但这样一个家暴男,居然在一场大火里,为了救一个学生,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

最后人是救出来了,他全身烧得不成样子,在医院没抢救回来去世了。

我难过吗?

不难过。

我开心吗?

也不开心。

我只是茫然。

因为我妹还小,我妈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从此以后,我们家能赚钱的只剩我了。

12

我被李毅留在办公室里站了两节课。

本来我起码得再站俩小时的,是沈楦把我带了出来。

她是我们新来的数学代课老师,是个看着知性成熟的女人,而原来的数学老师,在上个月就请产假回去生孩子了。

她穿着个碎花裙,举止优雅大方,精致的脸上戴着个无框方形眼镜。

按理说,她应该是跟媚沾不上关系的。

可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透着一股媚。

像,狐狸。

我跟在沈楦的屁股后面。

“其实我听说过你。”路上沈楦这样说。

我耸耸肩,“那听到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正好相反,我听到的是好话。”

我不解。

?学校里还有说我好话的?

“你听错了吧。”

沈楦显然看出来了我的疑惑,但是她只是微微勾起嘴角,什么都没说。

我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

“许湛说的?”

她不置可否。

当我回到座位,许湛就激动地凑上来。

“怎么样主人,老师没骂你吧。”

“就那样。”

我想起来了沈楦,问:“你认识沈老师?”

他点点头,“那是秀秀阿姨。”

我眉毛拧成一个川字。

?什么玩意?沈楦看着也就二十来岁吧,这许湛怎么管人叫阿姨。

我又仔细地看他那个样,我打了个寒碜。

都说我脑子有病,我怎么感觉这许湛。

比我脑子更有病呢。

13

期末考那天,许湛对我千叮咛万嘱咐。

“主润,腻一定要好好考。我可是和别润打赌了。只要腻上孙俩百名,那个润就跟腻道歉。”

他嘴里叼着鸡腿,塞的鼓鼓囊囊,一边说话,一边给我装笔和考试工具,翻来覆去地检查有没有遗漏。

一个期末考而已,愣是被他整出了高考的气氛。

其实我倒是无所谓,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些天沈楦也一直在跟我开小灶,她说我数学天赋不错,进步也挺快的。

我看着他脑袋上随着他说话不断摇摇晃晃的一撮黄毛,走了神。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我越发觉得许湛给我一种有点熟悉的感觉。

好奇怪,我明明没见过他。

我凑近许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认真地问:“我们之前认识吗?”

他愣了愣,然后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我嫌弃地拿过笔袋,“得了吧,别说了,我进考场了。”

我们考场是按月考的年级排名分的。

很不凑巧,叶悉怡和我同一个考场。

她经过我的时候冷哼一声,“岑韵礼,你这次别想再作弊了,我会盯着你的。”

是的,这个傻帽一直坚定地认为我是在作弊。

上一次月考出成绩后,就跑去跟老师举报了我。

结果当着老师的面,我把题全做一遍,她还是觉得我是作弊。

我懒得搭理她。

一边儿玩蛋去吧,傻帽。

后来的每一场考试,叶悉怡都盯着我。

我看叶悉怡那傻缺样,也不是没提醒过她。

“你光盯着我,你自己不写啊?”我说。

她咬牙切齿:“你管我干嘛?你是不是心虚了?我这次就要找出来你作弊的证据!”

我:?

“okok。你继续。”我礼貌性地假笑了一下。

那天最后一场考试考完,我回班看到许湛正趴在桌子上。

他嘟着嘴巴吹他的刘海,瞅着跟一二货一样。

不过,我怎么觉得他的头发颜色怎么越来越黑了?

好像。

他染头了?

14

放学的时候,我问了他一嘴,“你那头发咋回事,咋不黄了?”

他说话语气有点僵硬,“染,染黑了。”

“奥,我一猜就是。”

“不过你爸妈不是跟老师说了不用管你头发嘛,你还染黑干嘛。”

我有点疑惑,但他没回答,我也就没再问。

我俩刚一走出校门,许湛家的司机就把他接走了。

他本来说要送我回去,我要去买菜就没上车。

我提着菜,经过一条小路。

突然巷子里窜出几个纹身壮汉堵在我面前。

“有什么事吗?”我警惕地向后退,准备撒丫子跑。

结果我一转身,看到后面也围上来几个大汉。

“几个哥哥这是干什么?”我讪笑着。

“你说干什么,岑韵礼。”小巷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我脸上的笑没了,“林深旭。”

林深旭对着几个壮汉使了个眼色,几个壮汉就把我架到了巷子里,我手里提的菜撒了一地。

几个大汉把我捆得严严实实,我拼了命地挣扎,挣扎不开。

林深旭拍拍我的脸,“别挣扎了。”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的样子,“你说现在这个场景像不像上次那样?”

他说完自己就笑了出声,“可惜啊,你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可以反击了。”

“你说你一个相当于孤儿一样的女生,就算被我搞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只要说是你勾引我的,那些人是信我还是信你呢。”

他说着就将嘴唇凑了过来,我“tui”一声,一口浓痰吐了上去。

林深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精彩极了。

他抬手给了我一耳光,“你个臭婊子!”

他下了重手,我脸上登时就火辣辣起来。

“我真的很不懂你在拽什么。明明应该是低到尘埃里的人,却那么耀眼。”

“真的好想把你熄灭。”

“死变态。”我真想再来一口痰吐他脸上去。

“对啊,我就是变态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妈有精神病是我传出去的,也是我误导他们以为你也是精神病的。你在酒吧兼职,也是我拍下来传到学校大群里的。”

“你都不知道你之前有多受男生欢迎。只有这样,这样就不会有人跟我抢你了!”

我气到发抖,我被孤立霸凌那么久,仅仅只是因为他喜欢我,不想让别人跟他抢?!!

“我去你大爷的,你可快滚下水道里去躲着吧死老鼠!”

我牙龈几乎都要咬碎。

林深旭整个人激动得跟磕了药一样,朝着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这时,巷子外面传来动静。

15

“主人!主人!你是不是在里面!”

是许湛!

他怎么找过来的?

我来不及多想,忙大声呼救,“对,我在这儿!”

外面传来打斗声。

糟了!外面还有那几个壮汉!

林深旭冷笑,“把他给我扔进来打。”

他话说完,许湛就像垃圾一样,被扔了进来躺在了地上。

几个壮汉提着根木棍,一下又一下地往他身上砸。

我怕了,我哀求林深旭,“别打他了好不好,我求你,我求你。”

林深旭揪着我的头发,“好好看着,是你连累了他。他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我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慌。

许湛的脸上血肉模糊,一开始还会护着一下头,后来就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地上,只剩微弱的像小兽一样的嚎声。

他趴在那里,还小声喊着主人。

这一幕和我的噩梦鬼使神差地重叠了起来。

客厅,凳子,到处都是血,砸东西的爸爸,月月口中的奇奇……

根本没有打不开的房间门!

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

奇奇!!

我的狗!!

我终于,想起来了!

16

我初三的时候在垃圾桶里捡了一只刚出生的小狗。

小狗长着一身黄毛。

我给它取名叫奇奇。

奇奇很乖,从来不咬人,我喂什么它吃什么。

我给它洗澡,它总是乖乖的,一点也不闹。

小狗陪着我写作业,送我上学,放学还会来接我。

我觉得有小狗陪着真的好幸福。

直到那天,我的噩梦来了。

那天爸爸不太高兴。

我在房间里写作业,月月突然把杯子打碎了。

我听到声音跑出去,就看到爸爸扬起手掌要打月月,而月月吓得大哭。

我一把把月月护在怀里。

“不要打我妹妹!”我瞪着眼睛。

“好啊好啊,都跟你老子作对是吧。”他更气了。

拿着一根婴儿手腕粗的木棍就打了下来,“啪”一声,打在我的背上。

我闷哼一声,但还是紧抱着妹妹,嘴里还安慰着:“别怕嗷,没事的。”

突然我爸的动作停了,响起一声叫唤,“畜牲!你还敢咬我!”

我转头一看,奇奇凶狠地朝着我爸龇牙咧嘴。

我得着空,忙把月月抱进房间,把门关好。

“你看我不打死你个畜牲。”

我爸拿起木凳就是砸,奇奇被狠狠地砸到发出惨叫。

我上去拉住他的手,哀求他,“爸,打我吧,别打它了,它不是故意要咬你的。”

我爸一把将我甩开,又踹了一脚,“滚一边去,我今天就要把这畜牲打死!”

我被踹得很痛,但是我还是坚持拉住我爸不让他打。

可是没用。

根本没有用!!!

我哭喊着求他别打,可是他,一下,两下,三下……

他活活将奇奇当着我的面。

砸死了。

到处都是血。

奇奇被砸得不成样子,朝我发出微弱的嚎叫声。

我没能救下它,我也救不了它……

根本没有打不开的门。

那是我心理受到创伤之后的保护机制。

我接受不了它的死,所以我把它遗忘了。

我从潜意识里不想亲眼看到它被打死这个事,所以我给自己的梦加上了一道打不开的门。

我现在终于想起来了,我的奇奇。

17

在想起来所有事之后,我头痛欲裂,昏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就已经在了医院。

沈楦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许湛呢?”我声音嘶哑。

“许湛在,奇奇……不在了。”

“你什么意思?!”我脸色惨白。

“字面意思。”沈楦给我倒了杯水又继续说。

在她的讲述里,我才知道奇奇为什么会变成一个人来到我的身边。

都说万物皆有灵。

但是变成灵,需要很大的机缘。

变成灵,然后去投胎,下一世就可以当人了。

灵还可以滋补活着的生物的身体。

只要你还活着,还有一口气,灵进入你的身体就可以治好你。

只不过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

奇奇死后就变成了狗灵。

沈楦是狐灵。

他死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地府投胎,反而一直跟在我的身边。

灵只有极其特殊的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才能看到并使用。

许湛就是那个特殊的人,他在出了车祸快死的时候看到了奇奇。

奇奇和许湛达成约定,奇奇借许湛的身体一年,在这期间帮他修复身体,一年到了,奇奇把身体还给许湛。

并且,在奇奇离开后,许湛要继续向我支付钱,并监督我好好生活。

但是灵体的使用也是有限度的。

“本来他可以在修复之后,去投胎成人。”

沈楦顿了顿,“可是因为你,他灵体消散了。”

“许湛的身体受到两次重伤,奇奇耗费了自己全部的灵去修补。”

“其实本来也不至于如此。但是这个傻狗,它为了治好你的癫痫,让你跟正常人一样,也给你耗费了大量的灵。”

“你应该注意到了许湛的头发吧。”

“那是奇奇还在他身上就会显露出来的特征,随着头发变黑,说明奇奇的灵也在一天天消耗。”

“现在许湛的头发已经完全变黑了,奇奇……已经不在了。”

我强忍着哽咽,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奇奇提前跟我说它感知到了你有危险,所以我带着警察过去找到了你们。”

“那为什么……不等警察一起过来……”我手指攥得发白。

沈楦看着我,吐出几个字:“因为它是条狗。”

我怔怔地看着她。

“它思考不了那么多,它只知道它的主人遇到了危险,它要去救主人。”

我泣不成声。

“还有它消散之前让我转告你的一件事。”

“其实当时你们学校着火,你父亲想救的不是叶悉怡,他以为叶悉怡是你。”

“奇奇看到他本来好好的从火场里出来,没有看到你,转身又进去找你了。”

“奇奇说,你得放下怨恨,好好生活。”

是的,我一直怨恨,怨恨我爸家暴我,我的童年在棍棒里度过。

怨他去救人,把剩下的所有重担压我身上。

如今告诉我,当时他是想要救我,才死了。

我崩溃了。

沈楦抱着我,没有说话。

18

我听了奇奇的话,好好生活,好好学习。

林深旭被关进了牢。

沈楦跟学校反映了几次校园霸凌的现象,学校开了宣传讲座。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吧,但风言风语也是好了一点点了。

班上有几个在知道了林深旭传的那些谣言之后,来跟我道歉。

我没有原谅。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李毅被学校辞退了,因为有好几个学生投诉他用有色眼光看人。

叶悉怡至今还是跟个傻帽一样,所有人都在变,就她一直不变地讨厌我。

高考的时候,我考了不错的大学。

许湛是个比我还拽的,根本没有奇奇还在的时候那份可爱。

我俩天天干仗。

我看不惯他,他也看不惯我。

不过这家伙给钱的时候很爽快。

我可没有白嫖,我都是打了欠条的。

每次我打欠条的时候,许湛嘴巴就欠欠地说:“你还得起吗就写欠条。”

我翻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竖起一个中指,“傻杯,我就爱写。”

后来我跟他上了一个大学。

他太烦人了,天天跑我教室门口拉着我去吃饭。

我在大学里的所有桃花,就被这傻缺这样给全斩了。

我服气了。

好像生活过得还可以。

奇奇,你会看得到吗?

我好想你。

……

几年过后的冬天。

我在街上看到一只大橘。

它冻得瑟瑟发抖。

一看到我扑到我跟前,挣扎着用爪子歪歪扭扭地在雪地里写了几个大字。

“主人!人家又回来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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