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新转来一个男生。
是个染着黄毛,露着脚脖子的精神小伙。
大家都以为他是不良社会少年。
谁知班主任让他找个位置坐,他指着我兴高采烈地说:“我要坐主人旁边!”
我:?
不是哥们儿,你们现在社会人都玩这么变态的吗?
1
许湛是在我高三那年出现的。
高三开学第一天,班主任领着个黄毛进了教室。
黄毛一进教室就引起了学生的起哄。
起哄声过于大,坐在最后排靠垃圾桶位置睡觉的我也被吵醒。
我不耐烦地抬起头,就看到了那显眼的黄毛。
当然,我也注意到了他那脚上蹬着的豆豆鞋,以及紧身裤,还有漏出的脚踝。
啧,真够精神的。
班主任在喊安静,我继续睡觉,两耳不闻窗外事。
昨天兼职的我很晚才回家,我困得要死,才懒得管他们在干嘛。
我正迷糊着,讲台上传来一道清澈的男声。
“我要坐主人旁边!”
哪个b在教室里还玩上角色扮演了?
我一阵恶寒,拿本书扣头上继续睡。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还有偷笑声。
但凡我当时睁开眼看一下,我就会发现教室里那些人看向我的诡异目光。
当我醒来已经是下课了。
我迷蒙着伸了个懒腰,结果手打到了什么温热有温度的东西身上。
随着我的动作,这个东西还惊呼一声。
我眼里的睡意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转头一看,在我视线里的是一个黄毛捂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更让人惊恐的是这个黄毛还委屈巴巴地冲着我喊:“主人……”
我靠,谁能想象精神小伙冲着自己可怜巴巴地喊主人的样子。
换作是谁都会惊恐的好吧。
于是我条件反射了。
嗯,对,没错,我给了他一拳。
“哟,岑韵礼,你这是又犯病啦?连新同学都打,啧啧啧。”
我没看都知道说话的是叶悉怡,她是老校长的孙女,一向骄纵自以为是,一直看不惯我。
因为我爸救过她,而我,在一次作文里写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过爸爸,被老师念了出来。
所以叶悉怡就看我哪哪都不顺眼。
毕竟在她的眼里,我爸可是个极其伟大的形象。
我爸那个人,为了这个女生冲进火场,把人救出来,然后自己死了。
啧啧啧,谁知道这个事不得说他是个英雄。
2
“关你屁事啊?”我说。
“我又没说错什么,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叶悉怡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确实没有说错,我确实有病。
我患有癫痫,初中检查出来的,这几年控制得很好,已经很少发病了,但是偶尔还是会有。
癫痫发病的时候会晕厥,还会抽搐,严重的会口吐白沫,俗称羊癫疯。
但是叶悉怡口中的我有病,指的是我精神有问题。
因为我妈……
有精神分裂症。
我还没张嘴呛她,那个黄毛倒是反应大得很。
他一下子站起来,“不准你说我主人有病!”
我奇怪地看着他。
黄毛眼里带着怒意,看起来倒是真心实意地在维护我。
“不是许湛你有病是吧,她打你你还帮她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她是个白眼狼啊!岑叔叔那样的好人,她居然说希望没有过这样的爸爸。”
叶悉怡被气得姣好的脸蛋都扭曲了。
我没管这莫名其妙的许湛,朝着叶悉怡走过去。
我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既然知道我有病,就别来惹我。”
我低低地笑出声来:“你难道不知道精神病发疯杀人是不犯法的吗?”
“如果再这样我就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了哦,亲爱的叶悉怡同学。”
她脸色肉眼可见的变苍白。
嗯,不错,看起来应该是想起来我之前干的事了。
我满意地回了座位。
然后。
跟许湛大眼瞪小眼。
3
我终于是知道睡觉的时候听到的那句“我要坐主人旁边”是谁说的了。
我也终于知道这句话里的主人是叫谁了。
天杀的,这许湛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m属性大爆发是吧。请问哥们儿,我跟你认识吗?”
“主人你把我忘了……”他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许湛眼里雾气弥漫,眼睛眨巴眨巴就有了水珠。
“别来烦我,我不认识你。我是神经病知道吗,离我远点。”
我敢确定,我肯定不认识他。
像穿得这么潮的,我要是见过,绝对忘不了。
我颇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许湛张嘴想要说什么,我眼疾手快地把他的嘴巴捏住,随后比了个嘘的手势。
“嘘,别说话了好吗?我要睡觉了,别吵我,不然打你。”
我威胁似的挥挥拳头。
他终于是闭上了嘴。
在之后几个星期里,许湛更是变本加厉。
他天天给我带早餐。
奇怪得很,带的每一样刚好都是我爱吃的。
我去食堂吃饭,他直接帮我打好,三菜一汤,挺丰富的。
还给我买零食,一买就一大堆。
拒绝几次无果后,我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我真的缺钱。
兼职的钱不够维持我的生活。
我妈养病住的精神疗养院很费钱,还有我和我妹的学费,都是不小的支出。
我已经吃了很久的菜叶了,在学校食堂吃也只点白米饭,就个免费的汤对付。
一点不夸张地说,我脸都要吃成绿的了。
因为兼职的原因,我天天睡眠不足。
我在学校就跟被人吸了精气的一样,黑眼圈严重。
我几乎是不听课,上课就睡觉,作业也不写。
其实我已经不想念了,我想出去赚钱。
但是现在好多工作都有学历要求。
混个高中毕业就出去找个工作吧,我这样想。
4
结果谁知道许湛那脑瓜子是不是不正常。
他看到我天天睡觉之后,掏出一沓钱,对我说:“主人,你要是上课好好听讲,我一天给主人三千。主人可以不去兼职好好上课了。”
“成绩进步,我还加倍给。”
我:?这是什么绝世二傻子。
虽然之前许湛因为头发问题被请家长的时候,我看到他父母来学校,那坐的车听人说价值好几千万,我就明白这小子老有钱了。
但是有钱也不是这么个挥霍法吧。
“你有病啊?我这样的拿什么学?”
我抬手就想给许湛脑瓜一个暴扣。
最终还是没打下去。
这小子换上校服之后人模狗样的,眨巴着个眼睛看着我,我还真下不去手。
“主人,我知道你以前成绩很好。我也知道,你想考个好大学。”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语气很是认真。
他说的是没错,在我爸没死之前,我成绩是很好。
但是在我爸死了之后,家里开销全部都要由我负责。
学校学生也排挤我孤立我,我就学不进去了。
但是我以前成绩很好这个事,许湛是怎么知道的?
我问他,他没告诉我。
之后他就自顾自地给我钱,我收了,打了欠条给他。
他一直摆手说不需要还。
挺好笑的。
我当然没当真。
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需要付出代价。
何况我只认为这是富家公子闲着无聊的游戏而已。
毕竟男人嘛,逼良为娼,劝妓从良,这不是他们经常干的事吗?
他既然给我钱,那我就收着,陪他玩一出救赎的戏码。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我去哪,许湛跟到哪。
我上个厕所,他都要跟在我后面。
经过我们的学生都窃窃私语,时不时有油腻男打量我们,又跟同伴挤眉弄眼,相视一笑。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恶心的腌臜东西。
我去年去过酒吧当服务生,不知道是被谁拍下来了。
自此,都说我有钱就能跟人去酒店。
我觉得有点讽刺。
都说学生还没进入社会,是很单纯的。
可是学校就像是社会的缩影,社会上存在的现象,一样会在学校里反映出来。
流言蜚语,黄谣,也会出现在学校里。
他们一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开始津津有味眉飞色舞地讲述给别人听,整张脸都鲜活了起来。
仿佛他们贫瘠乏味的生活就需要别人的苦痛来当调味剂。
我觉得他们肯定没看过他们那时候的嘴脸,真的很丑恶,让人感觉恶心。
那一刻他们不像是学生,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躲在光照不到的地方窃窃私语。
他们还自诩自己多么干净,多么正义。
其实,脏透了。
我懒得管。
无所谓了,我不在乎。
5
我妹上的是寄宿制幼儿园,一个月才回来一次。
今天我们学校放月假,我正好去接她回家。
放学我就背着书包快速赶往菜市场。
现在这个时间买了菜再去接就刚刚好。
今天做什么菜呢?
买点排骨吧。
我盘算着。
一个人影把我拦了下来。
“岑韵礼。”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在看到人的那一刻,神色变冷。
说话的少年穿着校服,站在阳光下,看着斯斯文文。
晦气,是林深旭那个恶心东西。
我正想无视直接走掉。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听说你傍上了一个精神小伙?”
他语气里带着迟疑和不确定,隐约还有点震惊。
“放开。”我面无表情看着他,“我怎么样关你屁事。”
“他都可以,那凭什么我不行!”他咬着牙,“那种货色你都下得去口,我跟他比差到哪了!”
我知道他误会了,但是我懒得解释。
“差到哪?”我装模作样地思索一番,最后表情极其认真地吐出来几个字。
“可能是,他比你有钱吧。”
在某种程度上,我还真没说错。
毕竟要不是许湛有钱,我正好缺钱,我哪儿会有耐心哄着这个少爷玩。
“他给你多少,我也可以!”
我伸出食指摆了摆,“nonono,那不是你能给的起的。”
林深旭充其量也就是个有点小钱的小康家庭,跟许湛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而且,你不会是还想被我捅一次吧?”
他脸上一黑,放开了我,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语气阴森,“岑韵礼,你会后悔的。”
我边跑,边回头朝着他竖起个中指,语气嚣张,“拜拜了您嘞。”
6
一到家我就炖上了排骨,嘴里还哼着歌。
我妹在一旁看着,深吸一口气,眼神亮亮的,“姐姐,你炖的排骨好香啊。”
“那可不,你姐从小就做饭的好吗?”
“姐姐,那我可以把吃剩的骨头给奇奇吗……”她雀跃地看着我。
我皱着眉,蹲下来认真地看着她,“月月,奇奇是不存在的哦。”
我不止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但是我从来没见到过,也不知道奇奇到底是谁。
最后我把奇奇归结为她因为孤单而幻想出来的一个玩伴。
“姐姐,你不记得了……”她声音小小的,垂着脑袋,留下这句话就回了房间,情绪低落得很明显。
我感觉莫名其妙,但是没放心上。
因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
小孩嘛,总会有点别人理解不了的奇奇怪怪的。
饭桌上,月月大口吃着肉,喝着汤。
没吃多少,她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不好吃啊?”
她摇摇头,“姐姐,我在学校里天天吃肉呢,已经腻啦。你快多吃一点,不要浪费。”
我听得心疼,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吃腻了,她是想我多吃一点。
“你快吃,吃完了还有,姐姐买了很多,一个人吃不完的。”
她听到我说的,欢欢喜喜地又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吃着吃着,她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
“妈妈也天天吃肉吗?”
我愣住了。
她脑袋埋在碗里扒饭,声音已经带点哭腔:“妈妈上次让我滚,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好想妈妈……”
小孩委委屈屈的碎碎念听得我心口一涩。
因为在爸爸死后,妈妈病情彻底失控,吃药也不管用了。
我只好把人送进精神疗养院,后来也没带过妹妹去看她。
我把人抱起来,哄道:“明天就带你去看妈妈好不好?”
她吸了一下鼻涕,抹掉眼泪,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让我把她放下来。
一落地,她就拿了张纸巾,把她啃干净的骨头包了起来,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就跑到了阳台上,那里有个几平米的小花园。
我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她又要埋骨头了。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一次吃肉她都会这样。
她用手拨开一些土,小心翼翼地将骨头放了进去,嘴里还嘟嚷着什么,我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