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沈氏慈欢,蕙心兰质、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皇后与朕闻之甚悦,特封为宁王侧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入府。」
府中人战战兢兢许久,听到圣旨后才松了一口气。
原以为裴砚景来府中为我出头,是因为看重我。
如今不过一个侧妃之位,倒也不见得有多在意。
忍了许久气的大夫人带着沈慈愉气势汹汹地过来,看着我端坐在铜镜前,一脸幸灾乐祸。
「原以为你这般卑贱之人飞上了枝头,如今不过也是为人妾室,骨子里还是一样的卑贱。」
「就是就是,沈慈欢嫁过去也是为人妾室,而我嫁过去便是正妻。」
大夫人恨铁不成钢,瞪了一眼沈慈愉。
「大夫人,你如今是夫人,当年也不过是贵妾继位,若论卑贱,倒是真值得好一番论道。」
我没有起身迎她们,面不改色坐在铜镜前。
戳中了大夫人的痛点,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这么多年我被送到庄子上,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没意思。
我入宁王府那日,纵是父亲再不喜欢我,面子上也得过得去。
虽谈不上十里红妆,却也是十分丰厚。
寻常官家纳妾只能着粉衣,可是皇家的侧妃不一样,是正经纳入皇家玉碟的。
我穿着红色婚服,心中畅快。
离开了沈家,对我来说已经十分难得。即使裴砚景对我无情,我也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
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之上,红色的盖头将我与外面的热闹隔绝。
青衣在拜完堂之后偷偷往我手里塞了几块点心,因此也不算太饿。
不知道等了多久,裴砚景才缓缓走进来。
他用喜棍掀开了盖头,面上神情晦暗不明。
「你想要的,本王已经给你,日后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本王相信沈大小姐是个聪明人,心里自有分寸。」
我抬头向他笑,示意让他放心。
他对我无情,我对他也自然无意,不过是相互利用。
我褪去婚服,又为他宽衣解带,这应该也算是我的分内之事。
夜色缱绻,红帐微动,红烛不时发出爆破声。
5
翌日早晨,我悠悠转醒之时,裴砚景已经穿戴好。
他见我醒来,唤人进来服侍我起身。
「今早需要进宫向父皇母后请安,本王去马车里等你。」
「沈主子,如今府里没有正妃,只有您一个主子,您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宁王府,想必您也是大家出身,礼仪规矩这些不需要老奴提点。只是老奴多嘴,莫要在宫中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牵连整个宁王府。」
为我梳头的是高嬷嬷,听说是宁王的乳母,在我入府之前,府中的大小事都是她管着的。
她神情淡淡,语气严肃,对我实在谈不上亲厚。
裴砚景已经坐在马车之上,默默地为我让开了位置,便又开始闭目养神。
我也自觉地没有出声打扰他。
他不说话的时候,周身气度矜贵清冷。
他是已故宸妃的儿子,在皇子中从来都算不上得圣恩的那一类,不过少年英雄,未及弱冠就已经立下了赫赫战功。京中也有不少女娘争着抢着嫁给他,不知是不是常年在外征战,到了如今还未成婚。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妾身见过陛下皇后!」
我和裴砚景同时向坐在上首的皇上皇后行礼。
皇后笑意吟吟,眼眸流转,看我的眼神带了几分考量和探究,皇上倒是面上没有太大变化。
「砚景可是为自己求了个好侧妃。本宫瞧着沈侧妃举止端庄,容貌甚丽,与砚景实为良配。」
「妾身不过尔尔,能够嫁入王府,是陛下与娘娘厚爱。」
「本宫与陛下本来是想将你许给砚景为正妃,可是……」
「说这做什么!」
皇上有些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话,带着裴砚景出了内殿。
皇后本就不是裴砚景亲生母亲,膝下又有太子,怎会将裴砚景如同亲生一般对待。
我有些头大,不知该如何与她周旋。
「母后,母妃听闻四皇兄带了侧妃入宫请安,特意一早就备下吃食,如今吃食都热了好几遍,母妃在宫门口都望眼欲穿了。」
「儿臣知道母后定是对侧妃喜爱得紧,才拉着多说了会儿话,只是母妃前些日子受了风寒,父皇特意命儿臣好好照料,今日若是因此又受了寒,儿臣都不敢向父皇交代了,只能斗胆叨扰母后了。」
裴长乐将我带出了未央宫。
我正想着怎么感谢她,她又先开了口。
「四皇兄是母妃照顾着长大的,与我如一母同胞一般。我自不会看着宁王府的人在这后宫被人刁难而坐视不理。」
「不论如何,也该谢谢公主。」
裴长乐是丽贵妃的女儿,最得圣意,这后宫中的妃嫔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我与她一前一后走着,许久她方才再次开口。
「听闻你是主动爬上四皇兄床的。」
她是个未婚女子,这样直白的话语让她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
她见我没说话,又出声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因为最开始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我挺不喜欢你的,觉得你不知羞耻。不过今日一见,好像与传闻不太一样。」
她性子直来直去,纵然是表达对我的不满,也没有办法遮掩。
「那公主觉得,妾身是个怎样的人?」
她想了一会儿。
「我总觉得,你这样做一定有这样做的道理。」
「小嫂嫂,你且安心和皇兄过日子吧,自从梁将军一事之后,他过得太苦了。」
我幼时也是听说过梁将军声名的,人人都说他们满门忠烈,世代报国。
不过半年前,我还在庄子上的时候,听闻梁将军通敌叛国,满门都被斩杀。
到了丽贵妃的昭阳宫,她拉着我的手说了许久的话,还将随身戴着的手镯褪到了我的手上,就像寻常人家的母亲一般嘱咐许多。
6
我和裴砚景的日子照常过着,他对我态度始终有些疏离。
我从高嬷嬷手中接过了府里的一众事务,不过因为府里人少,事情处理起来不算太难。
沈府遣人送过多次拜帖,我都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拒了,反正他们心里明白,我身子向来不舒坦。
沈慈愉大婚那日,我同裴砚景一起回去。
府中喜气洋洋,就连一向对我颐指气使的大夫人在今天都显得慈眉善目了许多。
沈慈愉坐在铜镜前由着喜嬷嬷梳头,少女怀春,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沈慈欢,我就说我过得肯定不会比你差的。」
她嫁给了真正心悦之人,而我也实现了心中所想。
所求不同,幸福也不同。
回去的马车上,裴砚景似乎喝了几杯酒,带了半分醉意。
「沈慈欢,嫁给我你可后悔?」
他眼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我看。
「不悔,王爷何出此言?」
「女子能够如愿嫁给心上人,是何等幸福之事。」
他揉了揉眉心。
「那王爷娶我可曾后悔?」
「不曾,你足够聪明,比那些没长脑子的世家贵女好上许多。」
我扑哧一笑,怎么还捧一踩一。
「没能给你正妃之位,是因为我曾许诺过另一位女子非她不娶,父皇那边的压力让我不得不娶妻,给她留着正妃之位,也算是我应了承诺。」
他眼神带上了回忆之色,顿了顿。
「不过斯人已逝,不会有人能越过你的位置。」
「王爷,我也曾有心悦之人,能明白您的心意。」
我心心念念的少年郎曾着青衫、意气风发,在长街打马而过。
「那你为何?」
「同王爷一样,斯人已逝,我总是要嫁人的。王爷玉树临风、威名赫赫,我为何不嫁王爷?」
他是个常年在军营之中混迹的人,不像世家少爷养得那般白嫩,可是现在脸倏地一红,我还是看了出来。
「王爷,我幼时母亲便撒手人寰,后来父亲冷漠,受尽继母蹉跎,如今只想攀附权贵,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我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显然有些惊讶。
「父皇春秋鼎盛,在我之上的三位皇兄更是人中龙凤,你这是何意?」
「太子看似贤德,实则贪财好色;桓王心思深沉,为人尖锐狠毒;平王一心游历山川,志不在此。」
「我信王爷,也信自己的眼光。」
7
那日我在府中插花,正与青衣商量着插哪枝比较好。
就有人来报,说皇上在宫宴之上大怒,直接废了太子,囚禁于紫林别院。
细问之下才得知,今日皇宫宴请众大臣及其家眷。
有官夫人撞破了太子与皇上新宠徐婕妤在假山之上偷情。
听说皇上气得脸色发黑,将徐婕妤斩杀,将太子废黜。
太子好色算不上秘密,只是我实在没想到他如此大胆行事。
不过如此也好,对于裴砚景有竞争力的也就只有桓王了。
桓王是个心思缜密的,不像太子有致命的弱点。
况且他是众皇子之中,最得皇上喜爱,扳倒他并非易事。
我送了封书信回沈府。
是这么多年来,父亲在官场之上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的证据,这些一旦被揭发,就算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他若是个聪明的人,便知道该如何抉择。
裴砚景直到夜半时分才从宫里回来,想来是皇上气病了。
「徐婕妤是你的手笔?」
他沉着声音问我。
我为他解衣动作未停,语气不卑不亢。
「徐婕妤确实是我想了些法子送进宫的。」
徐婕妤是太子的白月光,因着身份低微,皇后说什么也不愿让太子娶她。
「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便自顾自躺下睡了。
我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
这一夜,裴砚景睡得不算安稳,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阿妩。」
唯独这两个字我听清了。
我起身将烛火挑断,明亮得光幌得我眼睛疼。
他有心上人我是知道的,书房里挂满了那个女子的画像。
或在马上肆意驰骋或在草原上安静端坐、亦或是在雪地赏梅。
8
裴砚景开始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半点不似从前。
就连一向不太在意这个儿子的皇上都开始另眼相看,接连交给了他许多件重要事务。
这日,裴砚景上完早朝便直奔我这里。
「敌军来犯,我向父皇请旨平乱,这些日子你在府中好好顾着自己,若是遇到麻烦,可以进宫找丽母妃。」
「可有危险?」
「战场上刀剑不长眼,危险自然有的。」
「不过你放心,我会珍重自己,平安回来。」
直到这一刻,我和裴砚景之间才有了少许夫妻间的温情。
他又向我叮嘱了许多,见我一一应下,才翻身上马。
他走了没几日,桓王妃递了拜帖。
我没法推拒,只得硬着头皮接见。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桓王是一同来的。
「妾身见过桓王殿下,见过桓王妃娘娘。」
桓王妃亲切地将我扶起,好像我们之间很熟稔一般。
「四弟这是找了个好侧妃。」
桓王冷不丁开口。
「与侧妃成婚之后,四弟长进了许多。」
不等我开口,桓王妃紧接着说。
「当年,阿妩妹妹与我们一同在宫中长大,原本还以为能与她成为妯娌,可惜梁将军走错了路,妹妹也是个福薄的。」
说着,还用帕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随即又扯出一个笑脸。
「瞧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只是一时想起了往事,不免生出物是人非之感,沈家妹妹你可莫怪。」
这夫妻俩不去南曲班子唱戏可真是可惜了。
「妾身能得陛下娘娘厚爱,将妾身许给了殿下,实在是妾身荣幸之至。」
「至于桓王妃娘娘说到孩童时的趣事,妾身自然也是心之所往的,可惜妾身无福,没能与众位贵人一同度过。」
「可惜殿下出征,若是殿下也在府中,想是能与桓王妃娘娘一同追忆往事的。」
我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他们二人脸色变了又变。
「沈相倒是会教养儿女,这般伶牙俐齿,想必本王也要请他指点一二。」
说完,桓王便拂袖离去。
9
桓王离开后没有多久,宫里便来了旨意。
丽贵妃病重,传我入宫侍疾。
我到的时候,裴长乐已经守在了床榻边,双眼通红。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贵妃的病来得突然,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我和裴长乐轮着侍奉许多日,她的病也始终没有见好,她的饮食一直都是身边的人侍奉,也查过多次,都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那日长乐不慎打碎了贵妃床头的一个瓷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我嗅觉本就比常人灵敏,自从侍疾以来一直闻着淡淡的香味。
可是叫来贴身侍奉的宫女盘问,她们只说贵妃从来不用熏香或者香料。问了长乐也说没闻见任何味道。
我便以为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是我的臆想。
可是现在看来,确实是真正存在的。
我急忙命人传了几位太医过来。
几位太医拿起地上的碎片,细细闻了许久,脸色大变,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何院正才开口。
「这瓷瓶放在安魂药中浸泡了许久,味道不易察觉,若是长久放在身边,会伤及五脏六腑。」
长乐闻言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看静静躺在床上的丽贵妃,眼泪直流。
「可有医治之法?」
「微臣自当尽力而为。」
太医虽面露难色,但是我却隐隐松了一口气。
这毒虽不好解,可大约是中毒未深。
丽贵妃的陪嫁芳宁姑姑跪在地上。
「这瓷瓶乃是皇后娘娘所赠,请公主和侧妃还娘娘公正。」
长乐话都没听完,就拿着瓷瓶出了宫门。
我本来是怕她直接去找皇后对峙,可是她却直直地朝着紫宸宫的方向去了。
我叫了一个可靠的嬷嬷跟了上去,让她有什么立刻回来禀报。我不过一个皇子侧妃的身份,这样的场合不应该出现。
后来等了许久,才传来皇后被禁闭于未央宫的消息。
皇上对皇后本就无爱,她如此残害宠妃,这次没有废后,是皇上全了她最后的体面。
太医们找准了症结所在,用的药便有成效许多。
丽贵妃的身子一日日好了起来,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
那日长乐不在,我端着药喂丽贵妃服用。
「慈欢可是有什么想问我?」
丽贵妃是个聪明的人,皇后送来的东西她自然不会无所顾忌地放在身边用。
「娘娘以身犯险,值得吗?」
「砚景五岁就跟在我身边,除了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他与亲生的无异。」
「若是今日我有所求,我相信砚景会同样为我做出许多,砚景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
10
裴砚景去了三个月,终于凯旋。
丽贵妃担心我安危,将我一直留在宫中,现在也可终于放心让我回府。
皇上为庆他凯旋,在宫中设了宴,我则提前回了王府。
回到府中,我从妆匣的暗格之中拿了东西给青衣,让她去为我办一件事。
她嘴里嘟囔,许久未见又要将她遣走了。
是夜,有小厮来报裴砚景回府了,却直接去了书房。
我也乐得清闲,让人取了一坛桃花酒,在院里启开。
今晚月光皎洁,群星璀璨,我敬了它们一杯。
我酒量不好,向来都是一杯倒。
裴砚景将我抱起,眉头紧皱,嘴里还说着话。
「不能喝酒还要喝。」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神迷离,直接亲了上去。
「裴砚景,你想不想我?」
他怔住了,将我小心地放在床上,又解下衣袍,躺在了我的身边。
我睡觉不老实,手伸进了他的里衣。
他的背上多了几处新的疤痕。
我摸了摸,往他怀里钻。
「裴砚景,你骗人,你说会好好珍重自己的。」
「裴砚景,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他将我拥得更紧了些,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想跟我说些什么,可是我扭头一卷被子就睡着了。
11
如今朝堂局势明了,裴砚景和桓王各成一派,平分秋色。
而帝王最爱制衡之术,两个儿子互相牵制是他最乐见的局面。
父亲为我寄来了书信,里面是桓王拉拢父亲,许诺待他登基之后给父亲公侯尊荣。
青衣也传信到了京中,说她一切打点妥当。
我将收集到关于桓王的罪证都交给了裴砚景。
他和我对视一眼,没说什么,第二日早朝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那些证据呈于朝堂之上。
与此同时,裴砚景拿出桓王勾结徐正松陷害梁将军的证据,当堂请求重新审理此案。
沈相、黎太傅、陆尚书、陈将军等人纷纷站出来支持,最后百官竟齐齐请旨,请求重审梁将军冤案。
皇上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当年桓王与徐正松是主谋,可也是皇上默许的。
梁将军麾下有梁家军,号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认主帅,不认陛下。
他担心梁将军功高盖主,倾覆大周统治,便在尚未查清真相之时,就急急斩杀了梁氏满门。
最后他颓丧地倒在了龙椅之上,允了百官所请。
而我此时正在府中等待消息。
青衣早已召齐了梁家军旧部,准备起兵。
若是无法翻案,还全族清白,那我便如他们所愿,起兵谋反。
桓王入狱、皇帝病倒。
裴砚景回到王府的时候,我已经在书房等他了。
望着书房墙壁上挂着的画像,我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阿妩,我们成了。」
他急急朝我走过来,将我拥入怀中,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
他苦心谋划,是为了还恩师清白。
我忍辱负重,是为了让父兄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12
我不是沈慈欢,而是梁妩,世人皆称梁三姑娘。
我自小随着父母在边关,阿爹总是教导我和两位兄长,为人臣子当尽臣子本分,立下忠君爱国之志。
阿爹最是忠义,在战场上没日没夜地为国拼杀,可皇上还是不信任他,他以我身为女子,边关无人教导为由,将我接入宫中作为质子,从那时,我才与裴砚景和长乐相识。
自然,我与桓王妃也是熟识的,不过那时她看不上我,认为我成日里不如那些世家贵女。
丽贵妃念我自小离开双亲,时常将我带在身边,在我思念边关亲人时,也会为我唱着歌谣哄我入睡。
裴砚景回为我上树摘果,下池摘莲,与我在相处之中互生情愫,许诺非我不娶。
长乐那会儿还小,成日跟在我们身后,含糊地喊着我「嫂嫂」。
我在宫中得他们照拂,日子过得不好却也不算差,只是有些想念亲人。
还是阿爹与兄长再获战功,才让我得了与家人团聚的机会。
后来谋逆的罪名安在我们身上,我们全家被就地斩杀,就连身怀六甲的长嫂都没有被放过。
青棠换上了我的衣服,拼了命将我送走。
我和青衣被逼到了悬崖之上,一闭眼便跳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沈府的庄子上。
慈欢阿姊心悦我二兄,突闻噩耗加上她身子本就孱弱,竟然被活活气死。
沈伯父安慰我,让我日后便以慈欢阿姊的身份好好活着。
青衣是阿爹为我留下的暗卫,会易容术。
我告诉沈家伯父,若是不能为父兄昭雪,那我活着便没有任何意义。
他长长叹了口气,说我是个好孩子。
我顶着慈欢阿姊的脸和身份回到京中,设计嫁给裴砚景。
我当时也想过,随裴砚景入宫的时候,就取了桓王和皇上的性命,为我父兄报仇。
可是我想着,皇宫内高手如云,只怕还没伤他们分毫,我已经身首异处。
梁家的女儿从来都不贪生怕死,我只是担心无人再为他们击鼓鸣冤。
苦心谋划了这一场,终于能够还父兄清白了。
其实我是犹豫过的,若是不成恐怕要牵扯上许多人。
13
裴砚景成了太子,而我也恢复了梁妩的身份。
裴砚景亲自盯着人修缮梁家府邸,准备迎娶我为正妃。
皇上不同意,不过如今他躺在床上,连翻身都很困难,自然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感受。
丽贵妃热泪盈眶,紧紧握住我的手,说我们终于苦尽甘来。
大婚那日,沈伯父为我准备了嫁妆,丽贵妃又添上了许多,嫁妆担子对于从沈府一直延续到东宫,当真是十里红妆。
那天晚上,裴砚景喝得微醺,终于有了新郎官的喜气。
「殿下这次,可如愿娶到心上之人了?」
「自然。」
云雨过后,我躺在裴砚景怀里。
问他当时到底是怎样得知我的身份。
「能够从宁王府爬狗洞进来的,除了阿妩,我想不到其他人。」
当时情急,只顾着爬床了,倒是忘了怎么进来的了。
「阿妩,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那你还命人将我丢了出去。」
我嘟囔着嘴。
「当时王府耳目众多,只有装作对你漠不关心,才能最大限度地护住你。」
他将我抱得紧些。
「那你当年怎么只许了我侧妃之位?」
「若我许了正妃之位,那梁三姑娘今日便只能为人继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