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女人！”看着夜空中如同流星般坠落的钻戒，妃瞳猛跺他一脚，董御吃痛脸色一沉，终是没发出声来。她拉紧睡袍，从他身旁擦肩而过，房门随即“砰”地关上，巨响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渗在床单上的血迹，董御琛冰冷的脸神情很是复杂，幽幽闪过一丝怜惜的温柔。手机铃声划破夜的沉寂，他皱眉，旋开了手机盖，财务总监急切而紧张的声音马上从电话彼端传来，“少董，盛华股价暴跌了9.8%！”
不可能！黑瞳骤然紧缩，董御琛走到衣架旁扯下衬衣，声音冷彻如冰，“怎么回事？”
“媒体凌晨在网上发布股东联合撤资传闻，初步调查，提出撤资要求的都是和凌夏集团有一定的商业往来。”财务总监结结巴巴地继续道，“而且，最近受英旗的影响，盛华的销售额也下降了不少……”
“通知公司高层一小时内到会议室！”董御琛迅速挂断电话，眉心蹙成一个死结，“凌夏，英旗……”黑眸危险地眯起，握住手机的五指越发紧扣，薛东海，吴宦屿，这两人都在不约而同地封他路，理由不言而喻。他气极而怒，身上凌厉的霸气锋利得如同出鞘的剑。
“我要的，别指望能从我身边夺走！”
灯光如豆，千盏万盏倒影在水中，格外璀璨华美。妃瞳心急如焚，一路小跑至池边，池子的表面映着温馨的灯火像数面熠熠生辉的镜子，她却越发惶恐，“扑通”地突然跪了下来，长发披散在微凉的风中，唇色越发苍白。
她找不到，池子星罗棋布，她根本分辨不出董御琛把吴宦屿给她的订婚钻戒扔到哪个池子里去。水上摇曳的灯火灼痛了她的双眸，要怎么办，吴宦屿对她不是没有怀疑，只是掩耳盗铃地选择了笃信。如果让他发现戒指不翼而飞，如果他知道她失身给另一个男人，她要怎么办才好？
白皙的手掌渐渐在地面上紧握成拳，身下撕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恨透了董御琛，为什么他总要在她好不容易感觉幸福到的时候插她一刀再往深渊里推，连霸道，也能如此冠冕堂皇。
有脚步渐渐停在身后，手臂冰冷的触感如同蚯蚓爬过皮肤般恶心，她紧闭双眼，朝身后歇斯底里，“你滚，我不要再见你！”
男人的手悬在半空中蓦地僵住，这样万念俱灰的宣泄和伤害，一如当年他如泣血的嘶喊，“你若不爱我，我无话可说，但若你是因为我穷而和我分手，我薛东海，会恨你一辈子！”
时光如梭，斗转星移，他已不是当年的穷小子，翻手为云覆手雨，对付一个人，只消动动手指头，就像他要董御琛崩盘，也只是瞬息的事。
俊脸闪过杂陈的悲伤和痛苦，却转瞬深埋眼底，隐没在黑如绸的浓密刘海，尽化无痕。他漂亮的唇角牵起一抹邪魅而玩味的笑意，“不在被里窝着，姓董的怎会容忍你在这里吹冷风？”
妃瞳惊怔转头，惊慌失措的瞳孔内映着薛东海俊美而熟悉的脸。站起来昏眩的瞬间，他已将她扶住。
“东海……”万千的言语哽在喉间，她却只能吐出如此无力的两字。有些东西总是习惯成了自然，尽管他恨她，可这潜意识的一搀一扶，却与当年无异。
看见她脸上残留的泪痕，薛东海心里骤然一紧，语气却满是漫不经心，“怎么，你服侍得不好被赶出来了？”他在她耳畔微微呵了口气，“要不，来我这里试试。”
妃瞳闻言一颤，他从背后收紧了手臂，宽大睡袍下的身子很是清瘦，比当年还要瘦。心里情不自禁涌上一阵酸楚，原来她过得并不好，随后他自嘲苦笑，原来自己，还有心……
天上，水里，万千璀璨之下，他搂着她，一时半刻，谁也没有动，静静立着像尊唯美的雕塑。曾经的深爱，曾经熟悉的温暖，竟自私得想让人再续前缘。她心底在刹那恢复清明，说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他已不是当年的东海，再也不是她的东海了。
妃瞳淡漠而疏离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语气平静得不起波澜，“你床上什么时候缺过人。”话毕，她向前走到池子边，却被身后的人猛地扯了回来，他凶悍地紧盯着她，通红的双眼看上去像头受伤的野兽，心底疯狂的咆哮呼之欲出，我这是因为谁！
可话至唇边却骤然一转，“是那些以卑贱的爱为名的男女，心甘情愿上我的床！”
“卑贱的爱？薛东海，你还有没有道德！？”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臂，震惊的双眸里徒然生出一阵厌恶。他刚说的是“男女”，这个人，竟龌龊得连底线也没有。
一个人的心灵要扭曲到什么程度，才能将别人的爱践踏犹如泥尘；一个人要堕落到什么程度，才能容许自己夜夜在形形色色的躯体间纵情狂欢？
她仿佛连看他一眼都是多余，瞥了眼池刻着的深度，便纵身往下跳。心里此刻已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剩下，她不清楚吴宦屿这枚戒指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肯定的是，这是她在浑浊中唯一能够得住的温暖。
池水冷冽，没至胸前，她深吸一口气，像水鸟般埋头进水里摸索。这方法很笨，但至少，她努力过。薛东海站在池边看她迷惘而急切地找着什么，看着她清雅而疏远的背影，拳头握得很紧。他不甘心，不甘心付出了那么多之后，自此在她的生命里默然退场。
他跳下池子，把她从水里拉了起来，魅惑的声音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我若没道德，今晚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我都送上门来让你找了，你怎么就不肯开口求我？”
“我没做错。”妃瞳幽幽地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所以，我请你还我，而不是求你还我。”
“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你还逞什么强！”看她低头继续不理他，薛东海生气粗暴地将她拉起，朝她愤怒吼道。
妃瞳抬头，两人满身落满光影，一如他们举步维艰的爱情，爱到最后碎成碎钻，碎成满池星光。她定定地看着他，向后退一步，再退了一步，目光有说不出道不尽的晦涩，“你不是知道吗？”
他和她是同一类人。
之所以能不顾反对走在一起，是因为彼此表面的冷漠和内心的脆弱是如此趋同，像黑暗中的双生花，惺惺相惜。她爱上的是他笑起来的迷幻，更是他比她逞强，咬紧牙关也绝不言败的执着。
回忆排山倒海，薛东海坚忍的表情掠过一丝弥天的痛苦，缓缓合上双眸。
为什么遗忘那么难忘，那么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