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宦屿拉开车门，坐进去时手上那块腕表已是八点三十分，他记得他们的航班是十点正，他记得妃瞳哭着朝他喊，“我会在机场等你，直到你出现为止。”
他记得，他什么都记得，所以坐在酒吧酗酒时他就后悔了，他不该离开她，无论她变成怎样，无论她遭遇过什么，他都不该离开她。因为她是妃瞳，他的光，他的骨，他花尽整幅青春去爱的女人。
车速很快，像支离弦的箭，他低头翻手机，面前是黄灯，他踩下油门，冲过黄线。挡风玻璃像掠过什么，他突然急刹，只见骑摩托车的两人倒在车前。他急忙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老奶奶跌坐地上，头盔滚得老远，身旁那个男的破口大骂，“他妈的，你眼睛长头顶去了？”
“对不起。”他俯身上前察看老奶奶的情况，那老人马上按着腿“哎呀呀”呻吟起来，他看了下腕表，从这里赶去机场还需要一小时多，“能起来吗？”那男的猛推他一把，“你让我撞撞看！”
红灯转绿，后面的车龙的喇叭声连鸣不止，他心急如焚，掏出钱包写了张支票塞到那男手中，“很抱歉，我赶时间，钱不够你打电话给我。”随后他在卡片上龙飞凤舞写了串数字连着递了过去。那男的数了数数字后的零，立即发飙，“有钱了不起，我妈有没有给你撞出内伤还不知，你跟我去医院！”
与此同时，妃瞳过了安检，吴宦屿的手机依旧未通，在到达登机口前，她还有奢望，奢望他已坐在登机口前的椅子上等着自己，他会走过去和她说，“我等着你嫁给我。”从前无论做错什么事，他都会原谅她，从前无论她说错什么，他都一笑置之，他是她心里最完美的人，凡事体谅凡事体贴。
可现在，她环顾整个楼层，甚至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走过每一个坐着的人的面前，都没有看见他，每一次都希望下一个会是，可直到最后一个，都不是。荧幕上亮起绿灯请乘客开始登机，人群渐渐聚集，在她身边排起长队，有人问，“小姐，你走不走？”她才知自己站在队伍中，久久没有移步。
她咬唇，把机票递了出去，验票过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沧海桑田的十年，都是吴宦屿等她，这次，她来等他，他不会抛弃她，一定不会。
在舱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一把声音，“先生，头等舱不是里边，先生……”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落座时，轻轻碰触到她的衣服。她心中大喜，“宦屿！”那人没有回应，姿态尊贵倨傲，他似乎很赶，跑了很长的一段路，胸脯在剧烈起伏。他说，“秦妃瞳，我不能让你走！”
她目瞪口呆地盯着来人，像看到怪物一样，她甚至无从去想他是怎样进来，心中有个洞，在缓缓扩大，她幽幽地盯着他，“怎么会是你？”
“对，是我，为什么那人不能是我！”董御琛的声音向来平稳，此刻却像失去理智，周围的乘客吓了一跳，空姐急急从前面走近，“先生，这不是您的座位。”
董御置若罔闻，硬将她从座位拽起，她没想到他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抓住她手腕的手扼得那么紧，青筋凸出，她挣也挣不开。
她气得要命，明明是他说的如她所愿，明明他已驱车离去，明明是他让她滚远点别挡他路，此刻他竟出尔反尔。
“出来！”
她抓着椅背直瞪他，“我为什么要出去，我飞美国碍你什么？！”
“你现在才知道碍着我，你才知道你做的所有事情都碍着我！”
妃瞳瞬间愣了，她清晰看到回头霎那他眼中闪现的痛苦，空姐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待她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走出了飞机。董御琛按开了电梯，在电梯里把她拥入怀里，那力度很大，仿佛要把她融入骨血中，“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你害我浑身是伤，怎能一走了之；你欠我那么多债，怎能说走就走？你走了，我找谁讨去，你走了，万一我想起你还差我这样或那样的没还，天下那么大，我要上哪里找你，万一找不到，那不永远丢了？所以秦妃瞳，我不能让你走，在我没确定把所有讨回来之前，你不能走，绝不许离开我。”
他很少说那么多，低沉的声线像灌满悲伤的海绵，一滴滴渗进她心里，怎样也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