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飞机耳2023-09-28 14:295,120

身下松软的床垫似乎晃动了两下,陶雪池还没睁开眼,周围刺眼的光便让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本就是起床的宿敌,更何况在这这种没有闹钟叫醒的日子,赖床绝对是不需要犹豫和思考的果断决定。她闭上眼翻了个身,就听近处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雪池,我的眼镜呢。”

那声音略带沙哑,像是也刚刚睡醒。她不不情不愿的将眼睛睁开条缝儿,紧接着便愣住了。眼前的人让她狠狠打了个激灵,本就贴着床沿的身子下意识向外又挪了挪。她“咚”的一声掉到地上,脑袋在一旁床头柜的角上狠狠一磕,将她彻底磕醒了。

“……墨总……”她忍着脑勺的疼干笑两声,跟他打招呼:“……早……早啊……”

几只本落在露台杆上休息的白鸽似被屋里的动静惊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上午的阳光从阳台照进来,撒成满室的明媚。通往阳台的落地推拉门开着,房间里隐隐可以听见远处长街上汽车的鸣笛声。

墨卿修皱着眉头的样子让陶雪池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她向后伸手从床头柜上摸索着找到他的眼镜,双手将老板的御用之物奉上时,眼神避无可避的落在他衬衫衣襟间半露的胸膛上。

……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到哪儿去……

我昨晚干了什么!!!

她脑子里卡了卡,偏头将眼神挪开,满脑袋已经停摆的零件才终于开始缓缓转动。

……她……好像并没干啥大逆不道的事啊!

她清了清嗓:“嗯……那个……墨总,是这样的……”

墨卿修戴好眼镜,微蹙的眉头随即舒展开,低头看着她。

她下意识往床与床头柜的夹角里躲了躲:“昨天……您喝多了……”

他笑了一下。

她更警醒了两分,整个人往夹角里更缩了缩:“……您虽然喝多了,但是表现特别好,没吐也没撒酒疯……就是……我给您扛回来了……”

他听着眉头就是一皱。她后脊梁瞬间又蹿出一排冷汗,赶忙补充:“我错了墨总!我喝多了忘了我刚把您扔……额……放这床上……我……我以为我在自己屋呢直接就睡了!昨晚啥事儿都没有,您放心您还是清白的!我真的啥都没干!”

说完,她开始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无辜与正直。

墨卿修看着她,没说话。

她被他盯的十分不安:“……我说的您信么?”

他说:“你说呢。”

“……”她愣了一下,感觉自己被自己套路了。

“信你才有鬼。”他说着笑了一下,低头开始扣衬衫的扣子:“陶雪池,你真的是把我‘放’到床上的?”

“……”

“抱歉,给你的救援工作添加负担了。”

“……”她浑身一抖,嘴角都跟着哆嗦:“……您都听见了……”

“嗯。当时睁不开眼,没力气——有点像鬼压床?但昨晚的事都还记得。谢谢。”他扣扣子的手顿了顿,向她伸过来:“起来吧。”

“您太客气了……”

昨晚自己暗搓搓说小话被他听了个周全,她自然不敢搭老板大人的龙爪,于是赶忙自己翻身爬起来。可他却随手拍了拍身边的床垫:“坐。”

“……嗯嗯嗯,您坐,我去那边……”

“坐这。”

“……没事儿,我坐那儿就行……”

“坐这。”他在床垫上拍了拍,唇角依旧勾的温文漂亮:“我不嫌挤。”

她迈向远处椅子的脚步一顿,默默在床边坐下。房间里一时恢复了安静,楼下别墅院内的交谈声和身旁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似乎瞬间被这沉默放大,让气氛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墨卿修当然没有请人随便在床上坐坐的习惯。只是她躲躲闪闪的样子让他生出了一种类似恶趣味的念头,让他想看看她的反应。果然,他看到她很听话的坐到了床上,却选了个距离自己最远的位置。

可昨晚她把他从Jennifer那里弄出来时说的那些话,他听着明明挺聪明挺潇洒的。

想到这,他扣扣子的动作顿了顿:“昨晚抽烟了?”

她肩头一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坏事被班主任抓了现行的小学生。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回答,就听他又问:“陶雪池,你知不知道世界上大麻合法的国家有哪些。”

他声音里那股明显的危险与严肃让她愣了一下:“……有……有美国?美国全境还是只有几个州来着……”说着她顿了顿,猛的抬头看向他:“……有英国吗?不会吧……我……我不知道啊……我……Jennifer不像是……”

“不像?”他冷笑一声:“这两年抓进去那几个,你看谁像?”

“我……我……不至于吧……我不怎么抽烟……半年抽不上一根,就……”

她彻底懵了,一股恐惧瞬间从脊髓里翻出来,冻得她皮肉发疼。她嘴里不停念叨着,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向他说明还是在自我安慰。自己那些同行们,哪一个走出去不是光鲜亮丽万人追捧?做演员这行,凡是能为众人所知的,赚的钱和见过的世面自然少不了,又有谁会蠢到主动去吸毒藏毒?谁还不是一个误入歧途便再也拉不回来了?万一昨天Jennifer那两根烟真的有问题,那她……

想到这儿陶雪池更慌了。她看着墨卿修,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涌:“……墨总……你……你带我回家吧,我……我进戒毒所……我……你别让我爸我妈知道……我求你了……违约金等我出来我一定赔……”

墨卿修没说话,就那样神情冷漠的看着她。过了许久,他问:“下次还敢抽外人的烟吗。”

她光顾着哭,没说话,只是拼命地摇头。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罪案片里吸毒者犯了瘾被绑在床上不停挣扎的样子,一想到那场景她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完了。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去想。

墨卿修从床头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擦一擦。”

“……谢……谢谢墨总。”

她接过纸巾想把眼泪压住,哪知一股气儿没缓过来,硬生生顶出个嗝儿来。

房间里没人说话,唯有一声打嗝的动静应着窗外院子里印度语的交谈声。

将来控制不住毒瘾现在控制不住打嗝。陶雪池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废人,眼泪非但没憋回去,反而流的越发凶猛。

“别哭了,嗯?”身下的床垫晃了晃,墨卿修拿着纸巾盒坐到她身边:“你没事,别哭。”

“墨总你别,别安慰了我……”陶雪池说着,又是一个更响亮的嗝儿:“Jennifer不是……我还抽了她的烟……”

“不是啊。”他又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了?”

她没接,愣了半晌,眼神还是有些恍惚:“……墨总你骗我?”

他笑了一下,将纸巾塞进她手里:“我骗你什么了?”

“……”

她脑子里又卡了卡,随即回过味儿来,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对,他没说英国大麻合法,他也没说Jennifer吸毒,他更没说自己抽的那根烟有问题。

可明明就是他牵着她的鼻子带她绕啊!

吸毒啊!那么大的事!他居然忽悠她!

“好了,别闹脾气了。”他见她两只爪子将自己刚递过去的纸巾都快捏断了,于是又抽出两张纸巾:“下次不许再抽别人的烟,知道吗?”

裹着纸巾的手指抚向她的眼角,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一缩,猛的又是一个响嗝。眼神里那点儿质问老板灵魂的严肃感瞬间破功,她老老实实的垂下头,又打了个嗝:“知道……嗝……知道了。”

墨卿修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一头绒毛似的发茬,觉得越发好笑。

他们认识了将近十年,却一直不曾熟悉。他也偶尔撞见过她和墨七她们一起玩闹时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她是个活泼的人,虽然有点呆,但并不沉闷,甚至很会撒娇,每每都能将老七和凤隐这两个火爆脾气的姑娘磨的没什么办法。可从自己跟她的接触来看,她似乎不大愿意主动跟自己说话,而这种不主动又跟面对陌生人时的矜持不同,似乎有点谨慎与无措。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明了:“雪池,你很怕我。”

陶雪池心里一虚,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

他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说完也觉得这个答案有些不像话,于是又补充道:“就是觉得您……不明觉厉……”

他又笑了一下:“我们从前交流的少,有距离感是正常的。”

“不不不不不,”她真诚的看着他:“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您,但是您比以前更厉害了!”

“我到底哪厉害,能让你怕成这样。”

他说着伸手将自己的T恤从她后腰里扯了出来。许是她真的怕他,这样一个小动作竟让她连嗝儿都不打了。他有些好笑的抖开那件T恤。看着上面的褶皱,他沉默了两秒,半开玩笑的看向她:“陶雪池,你不是怕我,是讨厌我吧。”

“没有没有!”她一激灵挺值了后脊梁:“墨总您高深莫测,您……您就是我迷途中的灯塔,是我的人生导师!我对您是绝对的敬仰!!”说着她顿了顿,仿佛生怕他不相信,又伸出只手来信誓旦旦的加码:“还有绝对的服从!”

陶雪池从人生导师房间离开时已经是中午一点多。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德里八月的阳光热辣到能将人烤出油花儿来,院子外绿化带的树也被这大咧咧的光线刺激的够呛,十分沮丧的垂着叶子。偶尔一阵风吹过,那蔫头耷拉脑的树叶轻轻摇晃两下,哗啦啦的树叶响应和着空气中飘荡的蝉鸣,听惯了倒也不显得那么呱噪。

陶雪池的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弯儿。

刚刚Daniel男神打电话给人生导师,替Ira为昨晚的事情道歉。按照Daniel男神的说法,Jennifer的举动是Ira布置给自己的一项考验,为了不让人生导师给自己透口风,他们就连他也一同稍带了进去。只是Ira没想到Jennifer对人生导师的执念如此之深,灌醉之后还扒了衣服企图那啥。但Jennifer却坚持说自己扒人生导师的衣服不过就是想借着做戏做全套的名义过过眼瘾顺便再摸两把,还一再对Daniel男神表示,作为一个在民主法治国家成长起来的成年人,自己有绝对的民主精神和法律意识。但无论如何,经过昨晚那场十分尴尬的考验后,Ira与Jennifer都认为自己不适合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做道歉和说明,于是他们特地委托Daniel当和事佬。

“亲爱的陶,你不知道Jennifer多过分,上个月她开了我藏了十几年的Romanee-Conti,剩下半瓶没喝完居然还带走了。”Daniel在电话的最后说道:“真的谢谢你,我太久没看到这孩子吃亏了。”

Daniel男神的说法让陶雪池一阵心虚。如果不是因为演过律师角色再加上昨天喝了酒胆子大,她跟Jennifer对峙时哪儿想的起来什么叫“犯罪主体”。而且经了Daniel这一顿说和,她更想不明白昨天自己到底算不算冤枉了Jennifer。

要说冤枉了吧,人生导师的衣服明明就被扒了;要说没冤枉吧,Jennifer也只是过过眼瘾摸了两把。

还有,Ira要考验她什么?会不会骂人吗?她不记得《摩诃摩耶》原著里有需要骂人的场景啊……这段是编剧后加的?

她越想越迷惑,总觉得自己还忘了什么事,但肚子里的饥饿感也随之越来越重。她摇头晃脑的从三楼走下来,沿途却没看到一个人。客居在外,总不好在人家里翻找吃食。于是她只好空着肚子在客厅里打转,转到第三圈时,从楼上走下来的Vikas和Himani让她眼睛“噌”的一亮。

她眼巴巴的看着他们:“hi~Himani.”苍天有眼!管饭的来了!

Himani被她盯的压力极大,一脸小心的问过之后得知她是饿了,便直接将她带到了厨房。

“陶,你不要这样客气。你饿的时候可以直接来找吃的,如果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你可以让仆人做,也可以自己做。”她说着从冰箱里拿出几样食材:“你喜欢吃咖喱吗?”

陶雪池本来就是想把一餐的饭菜随便热一下,根本没想还要家里的女主人给自己现做。她受宠若惊,可还没来得及去拦,Vikas便先她一步将妻子手中的食材接了过去:“亲爱的,你去休息,我来帮陶弄点吃的。”

Himani长长的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看向他的眼神扬出一道美好的弧度:“没关系,我来吧。”

“你怀孕了,不要在厨房呆着。”Vikas说着身手抚了抚她的小腹:“听话,去吧。”

窗外高照的艳阳将两人的动作打成一道温存的剪影,可陶雪池相当惶恐。

人生导师主治医生的老婆怀着孕正是需要迁就照顾的时候,他们来借住就够叨扰的了,现在主治医师还要当厨子给自己做饭吃……

简直是罪孽深重啊!

她忙不迭将Vikas手中的土豆夺过来,一脸坚定:“Vikas医生,我自己随便煮煮就行!墨总的健康状况就够麻烦您了,我……”

“等等……”Vikas愣了一下,打断她:“墨的身体怎么了吗?”

“……您知道的啊……”陶雪池看了看Himani,终究觉得病人都住到家里来的,那她在医生和医生的老婆面前没什么好避讳的:“墨总的……肾……”

“肾?”

“对啊,他不是来让您做移植手术的吗?”刚刚她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现在面对Vikas她总算想起来了:“昨晚他喝酒了,会不会加重病情啊?”

“……等等。陶,谁说墨是来做手术的?”

“……”她一愣:“那天你接我们的时候……牌子上写着‘无肾男’……不是……墨总的肾废了?”说着两手还有模有样比划了个牌子的形状。

Vikas愣了一下,随即双手捂上了脸,沉默两秒后终究不受控制的笑起来。

他笑的相当大声,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段子一样,扶着流理台笑的直不起腰。Himani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即忍不住也轻轻笑了起来。

陶雪池看着他们,饶是她神经迟钝,也知道自己八成会错意了。

“抱歉……真的太好笑了,原来你叫我Dr.是把我当成了医生……”好半天Viaks才清了清嗓,但嘴角还是止不住的向上扯着:“嗯……让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说。肾上腺素能引发人的冲动,你知道的吧?”见她点头,他继续说:“兰笙经常冲动,加上名字有点谐音,我们就叫他肾男。但墨从来不冲动,兰笙说不要说肾上腺素,墨可能连肾都没有,所以后来我们就叫墨‘无肾男’。在剑桥留学的时候墨和兰笙偶尔讲中文,我跟Albert总是听不懂,就学了一点。我和墨有几年没见了,那天我觉得这样去接他可能会让他觉得亲切点。”他说着顿了顿,肩膀又开始抖起来:“抱歉,我不知道你会误会……我以为你知道。”

“……”

陶雪池看着他那幅眼见要笑抽过去的模样,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原来……是个外号啊……

她想起人生导师那张常含着浅笑云淡风轻的脸,再把这个外号往上一兑。

……这画风还真是格外的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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