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老了……”
司老太太不仅感慨。
年纪大了，一生气，身体就虚弱下来。
然而等到三个人到了一楼客厅门口，却看到里面站着乌压压一群人。
那些人有的眼熟，有的完全陌生。
司老太太越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司冥。
她眼皮狠狠一跳，心下大惊。
“阿冥？！”
“大哥！”
几人齐齐发出惊呼，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们的那个植物人大哥，现在正神色淡然，一只手拿着茶杯，不知在喝什么茶。
听到声音，他朝他们看来。
黑沉沉的双眸却是目光如炬，视线定定落在他们身上。
司远的心态最弱，直接脚一软惊得瘫倒在地。
而司老太太也差点忘了呼吸。
“你们回来了。”司冥淡声开口，眼底毫无情绪，虽然开口打了招呼，但却没有站起来，兀自喝下了杯子里最后一口茶，这才把茶杯放下，两只手稳稳放在腿上。
那阵仗，竟然不像是打招呼，反倒像是要问罪。
司老太太终于回过了神。
但她分明没看到司冥眼中的疏离。
她也不要司远扶着了，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过去，伸手就要去抓司冥的手。
司冥不着痕迹避开。
但司老太太也没多想，因为这个孙子，一直都是不怎么喜欢人亲近的。
“阿冥，你醒了……你竟然真的醒了，竟然真的是……好啊，醒了好啊！你不知道，我做梦都在盼着这一天！医院说你永远醒不过来的时候，奶奶的心都碎了啊！”
司老太太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声音都是颤抖的。
司冥却从始至终，都是神色淡淡的样子。
日夜盼着他醒来的人，一天来看他的次数，其实还不如司管家。
她盼的，怕不是自己，而是曾经的荣华。
以前司冥不在意这些，因为他在世上已经没有别的家人。
司家这几口人，养着就养着吧。
但现在，他不那么想了。
很多事情，要清清楚楚地算上一算。
“大哥！”
“大哥！”
司远和司楠也终于走上前，都是十分惊喜的样子。
司冥微一点头。
只听司远迫不及待地问：“大哥，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们？我们好快点回来啊。”
“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耽误了。”
司冥只解释了这么一句，就说：“你们先回房休息，等我跟他们开完会。”
三人这才意识到，客厅黑压压的人，视线都盯着他们。
“好，好，你先忙，先忙。”
司老太太率先开口，带着两个孙子进了她的房间。
司冥醒过来，司家就有救了。
司家落败，司冥醒过来，的确有很多要紧事要处理。
他们反正是一家人，之后再说话也无所谓的。
“你们两个好好在我这里呆着，不要去打扰你大哥忙正事。”
双胞胎兄弟两人连连点头。
“我们知道轻重的，奶奶。”
他们心头彷佛多了一荡热血。
大哥醒了，司家能东山再起，他们也能过回以前那种好日子了。
所以，他们怎么会去打扰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司老太太都睡着了，房门终于被人敲响。
司远跑去开门。
银月淡淡瞥了司远一眼，道：“冥爷办完事了，请三位到客厅说话。”
司楠从心里感觉到有点不舒服。
这个人，他见过两次面。
以前对他们的态度是恭恭敬敬，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们的眼神一直都是淡淡的，透着冷。
司楠突然想起来了。
他们回家的时候，大哥也是用这种眼神看他们的。
可是……为什么？
是他们在大哥还是植物人的时候照顾不周了吗？
不应该啊。
每天每天，他们都吩咐管家为大哥换洗衣服，擦拭身体。
每天每天，他们都关注着大哥身边的仪器。
药物和营养补充剂，更是一次不少。
哪怕家里已经很艰难，但大哥的药物，从来都没有断过。
他的蛋白液，甚至比他们吃饭的钱还要贵，可他们也同样没有少加过一次。
为什么？
他不明白。
司楠扭头想问问司老太太，可是两个已经欢天喜地地出去了，压根没注意到大哥和银月的变化。
无奈，司楠只能先压下心头的疑惑慢步走出去。
当然，不是他不想快点出去，而是他胸口的伤还没有好。
那是温宁导致的伤。
一想起温宁，司楠心底就止不住得冒出嫌恶。
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加快脚步，跟上去。
客厅里。
刚才还黑压压的人群，现在已经全都不见了。
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跪在司冥面前痛苦不已的司管家之外，只有一个银月。
大厅一下子空荡起来，司楠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到底是……怎么了？
几个人走过去，就听见司管家哭着说：“我盼了这一天，不知道盼了有多久，大少爷，您醒了就好，醒了，我就能活下去了……”
三人微微一怔。
他们使唤司管家使唤惯了，却忘记了，司家出事，所有佣人争先恐后地结算工资离开。
只有司管家一个，他不要钱，也不要别的，只求继续留在司家照顾司冥。
而他们也乐得有这么一个苦力可以差使。
却忘记了，司管家根本不是为了留下来为他们几个做事，而是为了，照顾司冥。
司管家的妻子当初酒后肇事，撞死了一家三口。
本来应该判刑的，是司冥伸手，救了司管家。
替司管家安抚了那家人剩下的家属。
后来司管家的妻子因为自责，生了重病，也是司冥花钱替她看病。
所以司管家从头到尾，也只是想报司冥的恩而已。
跟他们司家其他人并没有关系。
而他们呢？把司管家做的一切，当做是理所应当。
司楠心里突然就生出惭愧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惭愧，反正就是……心情很复杂。
“你的心我知道了。”
司冥一句话，就让司管家止住了哭声，眼中闪动着说不出如何明亮的光来。
“我、我先去为您准备午餐。”
“去吧。”
司管家从地上爬起来，连目光都不斜，直接进了厨房。
“阿冥……”
司老太太脸上挂着激动的笑意。
她走上前，又想去握司冥的手。
但这一次，司冥还是避开了。
“奶奶，你坐吧。”
司老太太一顿，终于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