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病”字密室的暗门穿过去，迎面就是一股老木头混合着草药的味道，不冲鼻，但透着股岁月沉淀的陈旧感。
“这味儿……比医院好闻多了。”哭丧鬼放下捏着鼻子的手，举着手机四处照，“哟，这是养老院啊？”
眼前是个院子，铺着青石板，角落里堆着几盆蔫巴巴的绿植。十几间平房并排着，门都敞着，能看到里面摆着藤椅、老花镜、掉漆的搪瓷缸子，墙上还贴着“老有所依”的褪色标语。
几个穿着灰布褂子的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动作慢悠悠的，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浑浊，一看就是elderly怨灵。但他们身上没有怨气，也没有病气，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待着，像真的在养老。
“这副本转性了？”焚心女皇挑了挑眉，火焰在指尖小幅度跳动，“弄这么个地方，想干嘛？”
“不知道，但肯定有猫腻。”苏明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最东头那间房里——一个老婆婆正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针线，缝补一件破旧的小褂子，动作慢悠悠的，透着股说不出的亲切。
千骸明王的目光刚触及那个老婆婆，骨身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猛地僵住了。
“佛爷爷？”苏明察觉到不对，赶紧扶住他。
千骸明王的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骨眼里的金光忽明忽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老婆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了？”吊死鬼也看出不对劲了，“那老婆婆有问题？”
“她……她像……”千骸明王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像老衲的母亲……”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哭丧鬼赶紧把手机镜头对准老婆婆，仔细看了看：“还真有点像！你看那眉眼，那嘴角的痣，跟佛爷爷你……呃，跟你以前可能长的样子，确实有点像！”
千骸明王没理会她的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老婆婆，一步步走了过去，骨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都泛白了。
老婆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放下针线，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千骸明王，脸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你来了。”
这声音，这语气，和千骸明王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娘……”千骸明王的声音带着哭腔，三百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母亲的样子，忘了那声温柔的呼唤，可在这一刻，所有的记忆都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坐在门口缝补衣服，阳光洒在她的白发上，暖洋洋的；想起自己第一次学佛印，母亲笑着说他有出息；想起离开家那天，母亲塞给他一个护身符，让他万事小心……
“哎，我的儿。”老婆婆拍了拍藤椅旁边的小凳子，“过来，陪娘说说话。”
千骸明王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走过去，却没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坚硬的青石板被他跪出两个浅坑，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娘……”千骸明王的骨身抖得更厉害了，“是我……我回来了。”
周围的老年怨灵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依旧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晒太阳的晒太阳，下棋的下棋，仿佛这对“母子”的重逢，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场景。
老婆婆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拐杖，轻轻碰了碰千骸明王的骨肩：“我儿啊，这些年，苦了你了。”
千骸明王的骨眼里滚出两滴浑浊的泪（那是他灵体凝结的能量液）：“不苦，娘，为了护着村子，不苦。”
“护着村子……”老婆婆的眼神暗了暗，“是啊，你为了护着村子，杀了不少人。那些恶鬼，还有……还有被恶鬼附身的乡亲……”
千骸明王的身体猛地一震，这正是他三百年的心结，是他杀念的根源之一。
“娘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老婆婆继续说，声音里带着心疼，“可娘也知道，你夜夜做噩梦，梦见那些倒下的人，梦见他们问你为什么……”
“我没有！”千骸明王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反驳，“我没有后悔！我没错！如果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不杀他们，死的就是整个村子的人！我没错！”
他像是在对老婆婆辩解，又像是在对自己辩解，声音带着压抑了三百年的痛苦和不甘。
焚心女皇和吊死鬼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哭丧鬼举着手机，直播间的弹幕都安静了，没人敢发一句调侃的话。
老婆婆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情绪平复了些，才缓缓露出一抹笑，那笑容温柔得像春日的阳光：“娘知道，娘知道你没错。”
“娘……”千骸明王愣住了，骨眼里的激动渐渐褪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茫然。
“我的儿，从来都不是嗜杀的人。”老婆婆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千骸明王的头骨，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稀世珍宝，“你杀恶鬼，是为了救人；你下手重，是怕自己心软，害了更多人。娘都知道。”
千骸明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骨缝流了下来，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的轻响。三百年了，他听过无数人的赞美，也受过无数人的指责，却从来没有一句话，像母亲这几句理解，能让他如此释怀。
“娘……”他哽咽着，说不出其他的话。
老婆婆笑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之前的小男孩怨灵一样，渐渐化作点点白光。
“我的儿，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娘放心了。”
随着她的话语，那些白光渐渐凝聚，最后化作一把古铜色的钥匙，钥匙上雕刻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图案——正是“老之钥”。
钥匙轻轻落在千骸明王的手心里，带着一丝残留的温暖。
【系统提示：获得“老之钥”，千骸明王解开与母亲的潜意识心结，杀念桎梏松动10%，当前总进度90%。】
周围的老年怨灵也开始变得透明，像完成了使命一样，缓缓消散。整个养老院渐渐变得模糊，最后只剩下千骸明王还跪在原地，紧紧握着那把“老之钥”。
苏明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骨肩：“起来吧，佛爷爷。”
千骸明王缓缓站起身，骨眼里的泪已经干了，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澈、坚定。他看着手里的钥匙，又看了看老婆婆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没有了痛苦，只有释然。
“你看。”苏明笑了笑，语气轻松了些，“连你潜意识里的执念，都在原谅你，都在告诉你，你没错。”
千骸明王低头看着钥匙，骨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老人图案，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是啊，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好了好了，解决了就好！”焚心女皇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拍了拍千骸明王的另一个肩膀，“我就说你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就是！”吊死鬼也凑过来，“佛爷爷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错呢！那些恶鬼该杀！”
饿死鬼摸着肚子，难得地没提吃的，只是说：“娘都原谅你了，以后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
哭丧鬼举着手机，对着镜头吸了吸鼻子：“家人们，刚才那一幕太好哭了！佛爷爷终于解开心结了！这‘老之钥’拿得值！”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爆了：
“呜呜呜我哭了！佛爷爷太不容易了！”
“母爱伟大！就算是潜意识的执念也一样！”
“90%了！就差最后10%了！加油啊！”
“赶紧去‘死’字密室吧！拿到最后一把钥匙！”
千骸明王把“老之钥”小心翼翼地收好，对着苏明和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各位。”
“跟我们还客气啥！”苏明摆摆手，“走，去拿最后一把钥匙！‘死’字密室，对吧？”
他看向远处一扇还没打开的门，门上刻着最后一个字——“死”。
“嗯。”千骸明王点头，握紧了拳头，“最后一关了，老衲准备好了。”
他的步伐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沉稳，骨身的金光纯粹而耀眼，90%的杀念桎梏松动，让他几乎已经摆脱了过去的束缚。
只剩下最后一关，“死”字密室。
那里，一定藏着最终的答案，也一定有玄风在等着他们。
但这一次，千骸明王和苏明一行人，都已经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