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沈欲雪觉得此刻的谷兰有些怪怪的。
但他们毕竟不熟,愣愣应了两声后越过谷兰走了。
谷兰望着沈欲雪远去,那双黝黑的眼睛里深深沉沉。
*
沈欲雪去找民宿里的阿姨要了碗姜汤,他是鬼非人,谢识归却不能逞强,他端着汤,重新返回了他们的房间。
雨水顺着檐角滴淌了一路,院子里的花草都被大雨打焉了许多,水缸里的水盈满溢出,溢出又满,周而复始,站在檐廊下看,只能看见一线灰蒙蒙的天空。
谢识归就站在那里,呆呆看着。
沈欲雪叫道:“谢识归?”
谢识归回过神来,看见沈欲雪手里端着的姜汤,瞬时一切都了然于心,他道:“你特意去给我拿的?”
沈欲雪点点头,一副很骄傲了不起的样子:“我很贴心吧,像我这么关心你的人已经不多了。”
谢识归翘起了唇角:“嗯,确实,这个世界上关心我的人,只有你一个。”
沈欲雪却突然有些不安起来,他小声道:“我是不是得意过头了?”
他想到了谢识归长久无人访问的屋子,隐秘角落里堆积如山的药瓶,初见他时他孤寂满身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听谢识归提起过他的父母家人,所以下意识的将自己当成了谢识归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但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不应该是自己父母吗?
沈欲雪很忐忑,他会不会有些自说自话,太自大了一些?
谢识归仍旧那般笑着,他接过了沈欲雪手里的姜汤,捧在手里慢慢喝着:“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沈欲雪鼻头一酸,心里涌出了很多莫名的情绪,他对他的好根本远远比不上他对自己的千倍,他只是偶尔的、不经意的关心一下,但谢识归却将他这点好,都当做了珍宝。
他觉得很对不起谢识归。
沈欲雪低着头,脸上表情三番五次的变化着,谢识归喝完了汤,忍不住上手捏捏他的脸,说道:“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沈欲雪道:“不是不高兴,就是……”
他也说不上来,他第N次觉得自己语言组织能力低下,连自己此刻的心情都不能完整表达出来。
谢识归却笑了起来:“没有不高兴就好,我希喜欢你笑。”
沈欲雪耳尖一烫,接过谢识归的碗转身走了。
虽然喝了姜汤,但谢识归还是没逃过那来势汹汹的感冒,晚上的时候就感觉自己鼻子堵塞,四肢乏力,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沈欲雪最先发现他的情况,整个鬼都快急死了,谢识归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忙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默默将枕头底下的药瓶塞进了最下面。
他有在积极治疗躁郁症,因为发病时的他连自己都下狠手,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伤到沈欲雪。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了沈欲雪在自己耳边轻轻叫唉:“谢识归,谢识归,张嘴,我喂你喝药……”
沈欲雪的声音格外温柔,谢识归下意识张开了嘴,紧接着一股苦涩的味道流进了嘴里,顺着食道滑进了胃部,沈欲雪一口接着一口的将药喂完,这才松了一口气。
俗语说,病来如山倒,他生怕谢识归会倒在这小小的感冒上,他喂完药又把被子紧紧给他掖好,几乎要将谢识归裹成了蚕宝宝。
看着谢识归脸上微微泛着的潮红,沈欲雪还是不放心,试图再给他加床被子,还是被谢识归给阻止了。
他半梦半醒之间拉住了沈欲雪的手,小声道:“不用担心我,我睡一觉就好了。”
沈欲雪迟疑:“要不要再盖一层被子?”
谢识归却没有回答他,他又再次陷入了睡眠。
他这是第一次在沈欲雪面前入睡,沈欲雪却已经没有了当日的心思,非得压回来以证自己的实力,他只求着明日赶快来,这样他就又能得到一个健健康康的谢识归。
窗外大雨在半夜的时候停了,夜色很静,风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沈欲雪眉眼一凝,打开门四处张望了一下,草丛里钻出来一只野猫,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后跃上了院墙。
沈欲雪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猫,他还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了。
他关上门,继续守在谢识归身边,寸步不离。
天很快亮起,沈欲雪打了一个激灵,从梦里惊醒,他伸手贴贴谢识归的脸,感觉体温正常,谢识归则被他的手冰了一下,醒了。
“你感觉怎么样了?”沈欲雪趴在他床边,问道。
谢识归的鼻子仍旧还有些堵,但他感觉已经好多了,于是点点头,说道:“我已经好很多了,真的不用担心我。”
沈欲雪叹了一口气:“淋雨感冒,居然连姜汤都没用了。”
谢识归道:“只能说幸好不是流感,不然可能没那么快。”
他们正说着话,屋外却传来一声尖叫,尖叫声很耳熟,沈欲雪跟谢识归出来一看,是谷兰。
被吸引而来的,同样还有民宿的阿姨与其他游客,他们站在谷兰与葛韫的房门前,或沉默或惊惧的看着。
“怎么了这是?”
沈欲雪有些奇怪,拉着谢识归走上前,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睛就被谢识归捂住了。
谢识归冷声道:“不许看。”
然而就算谢识归捂的快,沈欲雪还是看见了,他看见一幅血淋淋的人皮挂在了谷兰她们房门前,那人皮其实已经风干了,血淋淋的是上面洒满了新鲜的血。
谢识归拉着沈欲雪走到了一边,眉头一直紧皱。
民宿的阿姨,也就是这里的老板娘已经报了警,她被吓的魂飞魄散,话都说不利索,还是谷兰走过来接过了电话,顺利向警方说明了一切。
沈欲雪感到奇怪,问谷兰:“怎么不见葛韫?”
谷兰看沈欲雪的眼神很冷,像藏着一块冰,她半晌道:“我已经说了,葛韫跟蓝海在一起,你到底要问我多少遍?”
她轻轻喘着粗气,看着沈欲雪的目光越发不善,沈欲雪每问一次,就会提醒她一次,葛韫现在正在那个渣男怀里,她再也不属于她了。
沈欲雪并没有动怒,他低眉想着一些事情,很快警察就来了,他们迅速封锁了现场,并取了那块人皮,紧接着又调查了监控与周边的环境,怎么也找不出来到底是谁将它放在哪里的。
谷兰被带回了警局做笔录,其他人则是在现场被简单问了一下就放行了,民宿里发现人皮的消息不知是谁传了出去,很快整个古镇的人都知道了。
谢识归的感冒虽然好了,但沈欲雪还是担心着,等人群散去后推着谢识归进了屋,翻出行李箱给他找了件厚外套。
谢识归也没有拒绝,穿在了身上,他同样也在思考着刚刚的事,沈欲雪见状,问道:“你有发现什么嘛?”
谢识归道:“只是一点个人猜测罢了。”
沈欲雪缠着他:“快,说来让我也听听。”
谢识归道:“我猜,那副人皮应该是葛韫的。”
“什么。”沈欲雪一愣,紧接着也明白了谢识归的意思:“你是说,葛韫早就遇害了?”
谢识归点点头,那人皮是被风干的,要风干成那种层度至少得两三天,也这几天,他们也确实没有见到过葛韫,谷兰说她跟蓝海在一起,但谁又能证明呢?
谢识归道:“谷兰应该并不知道葛韫现在的情况,她虽然说葛韫跟蓝海在一起,但其实她的语气也充满了不确定性,她只是在自欺欺人。”
沈欲雪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又是谁那么残忍,剥去了葛韫的皮,还把它挂到了她的房间……”
他握了握拳头,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生气过,就算葛韫是将死之人,别人也没有权力夺去她的生命。
谢识归轻轻拉住了沈欲雪的手,低声道:“这件事应该很快就可以查清,不要着急。”
沈欲雪看了看谢识归,不由想到了昨晚,他在夜里,确实听见了动静,现在想想,很有可能并不是夜猫,而是那个挂人皮的搞出来的。
他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后怕,幸好当时他在谢识归身边,若是他不在,谢识归该遭遇多大的危险啊!
沈欲雪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谢识归说了,谢识归摸摸他的头,笑道:“那还得多谢你了,沈大鬼差。”
沈欲雪被这句沈大鬼差叫的有些飘飘然,得意洋洋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谢识归正要继续打趣他,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沈欲雪与谢识归对视一眼,都站起了身,谢识归开门道:“谁?”
门外站着谷兰,她从警局回来了。
她垂着头,长长的刘海盖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沈欲雪看了一会儿,听见了谷兰在哭。
谷兰哭的很小声,几乎听不见,但在这安静的环境里,还是格外的清晰,不用她说,沈欲雪跟谢识归却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葛韫果然已经遇害了,那张人皮就是属于葛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