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欲雪便干脆再次将脸埋入谢识归颈间,闷闷笑道:“那就让我多吸你一会儿吧。”
他软软的发丝扫过谢识归的肩头,像是轻羽飘落心湖,他不自在的转过头,托着沈欲雪的手再次紧了紧。
谢识归的怀抱格外温暖,沈欲雪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安心,他慢慢闭上了眼,不知不觉睡着了。
谢识归偏过脸去看沈欲雪,他长睫轻颤,透着樱色的双唇微微张开,屋里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瓷白的脸上,使他看起来不同于一样的活泼可爱,倒是多了几分沉静温和。
谢识归小心的将沈欲雪放到床上,给他脱了衣服外套与鞋子,又仔细的盖上被子,他乱跳的心脏终于安稳了一点。
他站在窗外打算吹风冷静一会儿,但又害怕会冷到沈欲雪,他关上了窗,沉默的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
这一夜沈欲雪睡的不算好,梦里总有人在刀追杀他,而他被逼到了绝路,结局是掉进了万丈深渊。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从他有记忆开始。
而梦一般都是寓意的,不论好坏,都能折射出一个人内心最深处所想的事情。
可为什么,他偏偏会做这样的?
梦里的惊惧真实的可怕,沈欲雪醒来后很久都没有走出来,他呆呆的坐在床上,目光有些呆滞。
谢识归从外面回来,看见沈欲雪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沈欲雪道:“我做噩梦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尾音下扬,含含糊糊的带着不自觉的撒娇。
谢识归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不用怕了,梦都是相反的。”
沈欲雪道:“可是……那种感觉真的好真实啊,好像我亲身经历过一样,掉进深渊,然后粉身碎骨。”
他说起来时,满眼都是惊恐,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很难受。
谢识归上前将他抱进了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轻声细语道:“已经不用害怕了,不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他在沈欲雪耳边一遍遍重复着这些话,沈欲雪心里的不安也终于慢慢的消失,他在谢识归怀里赖了一会儿,才道:“谢谢,我已经好多了。”
谢识归还是有点担心:“真的吗?别勉强。”
沈欲雪点点头:“真的,但是,我不想再待这里了,这里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尤其是最近几天,给他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谢识归道:“好,咱们明天就走。车子的油没有加满,我们得在下一站加油……”
他 细细碎碎的温声说着话,沈欲雪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不安的心情也终于彻底放晴,他笑道:“怎么办,谢识归,我感觉我已经快要离不开你了。”
他开玩笑般说道。
谢识归的心却一紧再紧,他若无其事道:“既然离不开,那就不要离开了。”
沈欲雪道:“嗯,不会离开你的。”
而且,他离开了谢识归后,似乎也没有别的去处啊。
地府再好,终究也不是他家。
*
临近中午时分,天空落起了大雨,雨打屋檐,发出好听的敲打声,古镇烟雨蒙蒙,楼阁亭台都掩在雨幕里,空气里满是淡淡的草木香。
沈欲雪跟谢识归正在一家茶楼里喝茶,不巧遇雨,就被迫留在了这里。
喝茶的空当,有人聊起了镇上发生的事情,一个大叔道:“哎,河里又死人了。”
另一个大叔被勾起了好奇心:“咋了又这是?”
大叔道:“今天早上不是下小雨了吗,有两个外地来的女孩非得去河边拍照,不听劝,结果那河多滑啊,她们有个脚一滑,直接掉进了河里,等捞出来,人都泡的发白了。”
另一个大叔惊讶:“这么大的事我们咋都不知道?”
他们都是当地的居民过,有什么事也是最快知道的。
那大叔道:“人一早就交给警察了,镇长也说了,这事不可外传,传出去了,咱镇还能有人来吗?”
说完,那大叔才意识到自己大嘴了,他赶紧给自己两个耳刮子:“瞧我这嘴快的。”
他们身边,坐了不少外地来的游客,听完大叔说的话,大家都纷纷诡异的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恢复了热闹。
沈欲雪道:“这个镇子,果然不平静。”
他看着窗外烟雨,忍不住叹气,此处风景如画,可惜风水似乎不怎么好。
谢识归道:“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他话音刚落,茶楼外就走进来了几个人,为首的小伙道:“二叔,给我们上壶茶,刚刚大雨把桥给冲断了,等会儿我们还得去抢修!”
他话音刚落,大雨瞬间就又大了,惊雷一道接着一道,时不时把长空劈裂。
沈欲雪同其他游客一样,都是一脸的一言难尽,这古镇之所以知名度不高,就是因为这里的交通不太方便,进镇出镇都靠镇口的那一条大桥,桥一旦断了,他们就相当于被困在了这座小镇里。
沈欲雪艰难道:“……明天,我们似乎也不能走。”
谢识归皱了皱眉:“别担心,我们可以回去的。”
沈欲雪叹了一口气:“嗯。”
大雨下的没完没了,似乎不会停歇,当地人已经习惯了,安心的在茶楼里喝着茶,但不少人外来游客已经慌了神,他们坐在座位上,有些焦躁不安。
而此时,那个嘴快大叔又说起了别的事,一下就吸引了沈欲雪的注意:“咱镇上老蓝家?”
“害你可别提了,他们家灯笼做的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说什么三代单传,到蓝海他爹那里就不行了!”
对面大叔道:“我看蓝海做灯笼的手艺倒是挺好的,灯笼做着也好看。”
嘴快大叔直言不讳:“我看那小子也不行,眼里天天都是算计,不肯扎扎实实的学制灯手艺,天天就想搞点歪门邪道,听说美人灯是他用真正的美人做的,笑话,这噱头也就只能用来骗骗那些外地来的游客罢了。”
他毫不留情的批评着蓝海,而此时门口走出来一个穿蓝染布衣衫的姑娘来,叫道:“爸,回去吃午饭了,我妈让我来喊你。”
沈欲雪定晴一看,这姑娘正是他们昨晚在河边遇到的那个来放花灯的那个。
嘴快大叔笑呵呵的道:“好嘞!”
他背着手,与他的老伙计们告了别。
他们父女走后不久,从人群里缓缓走出来一个高挑阴郁的青年,他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们离开。
沈欲雪道:“这雨似乎不会停了,咱们要不也跑回去吧?”
他们出来时并没有带伞,跟其他人一样被困在了这里。
谢识归不想沈欲雪淋雨:“还是再等等吧,雨会停的。”
结果这雨一直下到了将近傍晚也没停,沈欲雪笑着拉起谢识归的手,跟他一起冲出了茶楼。
谢识归在雨中叫道:“你别动。”
沈欲雪不解,接着他头上就被谢识归的外套盖住了,谢识归将他圈在自己怀里,举着衣服道:“冲!”
沈欲雪的心莫名激动了起来,他眼神发亮,大声回应:“好!”
他们两个狼狈的在雨中狂奔,外套根本挡不住大雨,回到民宿两个人还是被淋了个浑身湿透。
沈欲雪笑道:“你快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谢识归道:“你也是。”
沈欲雪捏捏他的脸:“我是鬼,你忘啦,我不死不灭,也不会感冒。”
谢识归沉默了一会儿,为他那句不死不灭。
作为鬼怪,若没有意外,他应该会拥有很长的寿命,而他只是个拥有短短百年时间的人类,苦他死了,是否能让沈欲雪在往后的岁月里永远记住他呢?
“在想什么呢?”看谢识归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沈欲雪忍不住叫他。
谢识归回过神来,笑笑:“没什么,我去换衣服了。”
他打开行李箱找出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转身走进了里间浴室。
沈欲雪直接随手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身上的衣服瞬间就干了,他急匆匆的走出门,想去找民宿阿姨要碗姜汤,只是在经过谷兰她们房间时,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谷兰正坐在廊道下,抬头呆呆看着天空,她们的房间门大敞,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葛韫并不在里面,而房间里又传来了那熟悉的恶臭。
沈欲雪下意识捏住鼻子,谷兰看见了,苦笑一声:“你也觉得臭是吗?”
沈欲雪转头,谷兰走进房间里,拿出了一盏小小的美人灯,她道:“这是蓝海送给葛韫的。”
沈欲雪不解。
谷兰继续道:“画的很好看是不是?”
沈欲雪迟疑了一下,道:“画是画的不错,但给我的感觉怪怪的。”
谷兰道:“是吧,我也是,其实我的鼻子很灵敏,尤其是对血的味道,更是格外敏感,我看见这个灯笼第一眼,就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味,可不管我怎么跟葛韫说,她都不信我,反而十分珍惜这个灯笼。”
沈欲雪问道:“她人呢?”
谷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一大早就出去约会了,明明还在下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