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欲雪闷闷笑了起来。
谢识归看着他眼里的戏谑，叹了口气，无奈的捏捏他的脸：“调皮捣蛋。”
沈欲雪反倒理直气壮起来：“我真心实意的，如果你想，随时可以为你服务。”
谢识归：“谢谢，不过大可不必。”
他低头吃起饺子，沈欲雪托腮看了一会儿，实在没熬过那深重的困意，歪倒在沙发安静的睡去。
谢识归放下了盘子，静静看了一会儿沈欲雪的睡颜，然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沈欲雪是个鬼，没有心跳脉搏，没有呼吸体温，他闭上眼睡着，好像就会永远不再醒来，谢识归心里总隐隐的担心，他有天会突然消失，或是再次长睡不醒。
沈欲雪冰冷的手腕逐渐变的温热起来，谢识归的体温一点一点传递到了他身上，然而这只是单向的热传导，沈欲雪无法回应以同样的温暖。
窗外仍旧喧嚣热闹不停，谢识归松开了手，给沈欲雪盖好了被子，又走到阳台边，将窗户紧紧关好。
一切声音都被阻隔，飘飘渺渺的，听不真切，谢识归走回来，坐在沈欲雪身边，将剩下的饺子吃完。
＊
第二日便是大年初一，沈欲雪直睡到快半中午才醒。
他迷迷糊糊从沙发上爬起来，正巧看见谢识归从外头回来。
他道：“你去干什么了？”
谢识归道：“刚刚林捷跟言柏来拜年了，给他们一人送了一个红包。”
沈欲雪道：“啊，他们来了，我都不知道。”
谢识归走过去，将他头上翘起的呆毛用手压了压：“头发睡乱了。”
沈欲雪感觉自己没有睡醒，他坐在沙发上想了三秒，随即倒在了谢识归怀里，闭眼懒懒道：“啊……困死了，不想起，我要继续冬眠了……”
谢识归道：“不想起就不起，你继续睡吧。”
沈欲雪迷迷瞪瞪道：“可是我听说大年初一要去拜年。”
谢识归脸上的笑淡了淡：“没关系，睡吧，我没有亲戚，也不走亲戚的。”
沈欲雪突然扒住了谢识归的手，把脸埋在谢识归的怀里，使劲蹭了蹭：“嗯，正好留下来陪我。”
他像只犯懒的猫咪，在主人怀里肆无忌惮的撒娇，谢识归看着他，笑着摸摸他的头。
＊
今日下了一天的大雪，从早到晚都未曾停过，雪夜难行，路上积了厚厚的冰，路灯也冷的直眨眼睛，一个身影摇摇晃晃的走过，在看到某处时顿了顿，随后又继续艰难的朝前走去……
整个春节沈欲雪都待在谢识归家里，他们几乎没有怎么出过门，steam上的游戏几乎都让他们玩了个遍，到最后，沈欲雪竟对荒野大镖客乐此不疲，拿着赏金猎人在营地里搞起了基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过上了一种健康舒适的养老生活。
“啊啊啊啊，救救我，我又被通缉了！”
沈欲雪拿着手柄在客厅里大叫。
谢识归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从卧室里出来，接过沈欲雪的手柄，几下就甩掉了敌方，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敌人远远消失在身后，沈欲雪的心再一次放了下来。
他对谢识归道：“这游戏用手柄还挺不方便的，谢谢大神，再次救我狗命。”
说完，他又要继续盘腿打游戏。
谢识归抿了抿唇，犹豫道：“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已经跟他待在这屋里快半个月了，他已经习惯了闭门不出的日子，但却怕沈欲雪会无聊。
沈欲雪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谢识归：“怎么这么说？”
沈欲雪放下了手柄，认真说道：“我天天待在你这里，白吃白喝，还懒，从不干活，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没用了，想赶我走？”
谢识归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怕你天天待在家里，会觉得无聊而已。”
沈欲雪当即大悟：“是啊，这转眼都快半个月了，我居然一次门都没有出过！”
谢识归挑眉看他。
沈欲雪道：“我是不是该回地府看看了……”
还怪想牛头马面、七爷八爷跟判官他们的。
谢识归没有阻止：“回去看看也好，免得让他们担心。”
沈欲雪关了游戏，从沙发上跳起来：“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回去，等我回来了，咱们也出去走走吧？”
谢识归点点头：“好。”
“那就这么说好了！”
沈欲雪兴奋的笑笑，随即转身消失了。
屋子又重归于安静，或许也可以说是死寂。
没有了沈欲雪叽叽喳喳的声音，谢识归不习惯起来。
＊
地府里一切如常。
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沈欲雪而停止运转，牛头马面拘着一个残缺不全的鬼魂，从黄泉路走来时看见沈欲雪，这才恍惚想起他们好像有段日子没见过了。
沈欲雪笑着冲他们打招呼：“好久不见啊你们。”
牛头马面道：“这段时间你都跑哪里去了？”
沈欲雪道：“最近人间不是正过春节吗，我就去体验了一下。”
他跟他们还没说两句话，牛头马面就消失在了黄泉路尽头，沈欲雪蹲下身子，望了一会儿路边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红色彼岸花。
走过奈何桥，来到孟婆庄，里面热闹的堪比人间，有个学生头上系着红带子，嘴里还在背着书，沈欲雪凑近一听，都是些晦涩难懂的英文单词，看样子是学傻了，孟婆并不在，他转了一圈就想走了，只是走前正巧走来一个鬼魂，双眼无神，眼袋很重，一圈的黑眼圈，一看就是熬夜猝死的。
沈欲雪吓了一跳，忍不住想到了谢识归，他也天天不睡觉，再这么熬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
他原本还想去天子殿看一眼判官他们，但想到了谢识归，他就有些呆不下去了，反正他怎么样，对于判官他们来说都无所谓，还不如直接回去得了，沈庭芳与楼急霜的事，他下次再来问也不急。
沈欲雪这般想着，也这般做了，他快速出了地府。
“谢识归，我回来了！”
还没进门，沈欲雪就先叫起来。
然而不等谢识归给他开门，隔壁的门就先开了，里面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生，尖叫着拿刀冲向沈欲雪！
沈欲雪吓了一跳，转身快速躲开，女生落了空，刀子也很快被沈欲雪打掉了，她失声痛哭起来。
沈欲雪一边把刀踢的远远的，一边控住了她，问道：“你发什么疯，单心？”
单心叫道：“我忘不了！文贞是被你们害死的！就是你们！你们假模假样的说要帮她，结果她还是死了！”
沈欲雪一怔，他完全没有想到，尹文贞的死会给单心带来那么大的伤害。
此时谢识归家的门也开了，谢识归听见了单心的那句话，忍不住皱眉冷声道：“她自食恶果，我们帮得了她一次，帮不了第二次，她这是罪有应得。”
单心却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一直尖叫着杀了沈欲雪，谢识归上前把她拉开，她便冲着谢识归拳打脚踢。
没一会儿，隔壁家门再次开了，里面慌慌张张跑出两个老人，看见单心的样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一个上前抓住单心，抹泪道：“我跟你妈就睡了一会儿，你怎么就又犯病了？”
单心母亲则不住跟沈欲雪与谢识归道歉：“实在对不住，我女儿精神不太好，没伤到你们吧？”
沈欲雪摇摇头：“我们没事，就是我想问问，她以前也这个样子吗？”
单心母亲叹了口气，说：“其实，她隔代遗传了她奶奶的精神病，只要不刺激她，她就能跟正常人一样上学下班，但自从文贞，哦也就是她的好闺蜜出了事，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单心爸爸已经抓住了单心，闻言不由埋怨起她来：“我早都说了，少让咱的宝贝女儿跟她玩，现在好了，以前不仅天天打扮成不良，现在直接疯了！”
单心妈妈只默默的哭，并不应他，她上前帮忙抓住了单心，合力把疯疯癫癫的单心带回了屋子里。
门被轻轻关上，沈欲雪的心情一时有些沉重起来，如果当时他没有去多管那个闲事，那么她们的命运是否会有所不同？
但他也仅仅是沉重了一会儿，无论怎么样，尹文贞都会死，单心的命运并不一定就会被改写，事情已经发生，再来后悔也没有什么用。
谢识归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道：“你要相信自己，如果你所坚持的是正确的，那就不要后悔，尹文贞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利用鬼怪杀人，警察不一定会相信这是真的，但这世间，总要有人出来主持正义，虽然我们都没有审判别人命运的资格。”
沈欲雪抬眼看向他，轻轻道：“嗯，我知道的。”
谢识归拉着沈欲雪往家里走，边走边问道：“你不是回地府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到这个，沈欲雪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的目的。
他顿住脚，接着抬手捧着谢识归的脸仔细看了一会，然后认真的点点头：“还好，黑眼圈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