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随从心中多有不服,却也不能忍着,低着头颤巍巍地道了声歉。
齐远道睨着他,摆手道:“算了,他也是护主心切。只是以后莫要随意解读别人的话语,本没有恶意,也因为你的举动,变得有了恶意。”
那随从哪里还敢说个不字?连连点头道:“小的知道了,多谢齐师爷海涵。”
白文玉看向面前几人,心中憋着一口气:“原本今日庙会巧遇,该是一番美谈,却不料我这不懂事的随从惹的几位心烦。
白某现在这里道个不是,希望傅娘子和小公子万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等回去之后,白某定将准备厚礼以表歉意。”
“厚礼就不必了,说了只是误会,白公子也不要放在心上了。”柳九安笑呵呵地说道。
看到这姓白的吃亏,她心里就一阵痛快。
白文玉看着她,没说什么,只是又拱了拱手道:“那么,白某就不打扰几位的雅兴了,先行一步。”
说完,便带着他那倒霉随从,转身走了。
“这个白文玉,今天是吃了大亏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柳九安才笑着说道。
梁文灿却道:“傅娘子该好好和他学一学才是。”
“嗯?”柳九安不解地看向他。
梁文灿道:“白文玉如今的地位,比之很多有官职在身的人也不低,他已经被捧高很多年了,但却始终很清醒自己的位置。”
“刚才齐公子那般说,换成是旁的人,怕是会和那随从一样的反应。白文玉同样很不高兴,但他却能忍住。”
柳九安点点头,白文玉当时脸色都变了,可一直没有发作。
甚至在那随从气不过冲上来的时候,还能低头道歉。这份气度,别说他这样的身份,就算是普通人,也很难做到。
“白文玉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深谙交际之道。也是因为此,他才能在汴京那样的地方,如鱼得水。”
梁文灿说着,看向柳九安道:“离皇城越近的地方,处世越难。那里虽说等级更加森严,但势力之间,盘根错节。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手中捏的这根根须,背后会扯出什么参天大树。”
“在这蕲州府,我方能护得住你们。可等到回了汴京,傅娘子,我将什么都不是。”
梁文灿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点黯然。
他是长公主之子,身份尊贵,又得帝王宠爱。
可那又如何呢?
如果不是他运气好,来到了蕲州府,又遇到了柳九安和傅迟瀚,怕是早就成为一抔黄土了。
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连自己都尚且护不住,又如何能护得住他珍视的朋友?
“梁大人,到时候,换我们来保护你。”
柳九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到梁文灿那般神情,心里就跟被蚂蚁啃噬了一般。
前世,她并非是什么人缘好的人,身边的朋友也不多,从未有过这样的体会。
而如今,她是真的拿梁文灿当朋友来看。
她想到梁文灿的另外一个结局。
若不是自己穿越而来,如今这世上已无梁文灿。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他只是生在了帝王家罢了。
梁文灿没料到柳九安会这般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满是惊诧。
“言舒会好好念书,努力考功名,将来报答梁大人的。”傅言舒也小小声地说道。
梁文灿低下头,傅言舒明明是怕他的……
“梁大人,小女子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知道一个词,叫同舟共济。”
柳九安笑眯眯地道:“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自当相互扶持,哪有总让你顶在前面的道理?”
梁文灿在这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最终让他捕捉到的是,他很庆幸自己来了这里,甚至庆幸当初户部侍郎的管家来刁难柳九安,才使得傅迟瀚找上他。
他在皇城生活了十几年,得帝皇宠爱,万人之上,要什么有什么,所有人都尊他,敬他。
可他却没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
来到这蕲州府,左不过三年的光阴,吃穿用度,样样不如在汴京,可他却觉得很快乐。
他想,他大概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名满天下的大儒能人,最后都选择了归隐。
权力、金银,又如何能比得上这般怡然的生活。
“傅娘子说的有理。这般,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梁文灿笑道。
那笑容发自内心,更衬得他风华绝代。
几人一直开开心心地逛到庙会结束,才各自回了家。
回到珍馐小肆的傅言舒,拉着柳九安的衣角,小声道:“姐姐,我觉得梁大人,他应该是个好人。”
柳九安怔了怔:“啊?”
“今天在庙会上,远哥哥被那个坏人欺负的时候,梁大人还帮他教训那人了。言舒看的出来,当时梁大人他生气了。”
傅言舒板着小脸,认真地说道。
柳九安眨了眨眼睛:“所以,言舒以前觉得梁大人不是个好人?”
傅言舒连忙摇头:“没有。只是,梁大人他是大人,小的时候哥哥教过我,当官的没几个好人。而且他们有权利在手,好的时候便什么都好,可若是谁得罪了他们,他们便翻脸不认人了。”
柳九安:“……”
她就说,梁文灿明明很和善,为什么傅言舒还一直这么怕他,搞了半天,是傅迟瀚以前的教育问题。
只是,傅迟瀚好好的,为什么要同言舒说这个呢?
他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才会对当官的有这么大的敌意。
傅言舒似乎看出了她的困惑,主动开口道:“哥哥第一次去镇上做活的时候,被人给骗了。”
“啊?”柳九安惊讶,这事可从未听傅迟瀚说起过。
“哥哥给那人做了半个月的活,最后到结账的时候,那人却污蔑哥哥偷钱。不但没有把工钱结了,还将哥哥送去了府衙。”
“那户人家和县丞大人关系很好,直接就认为是哥哥的错。只是那时候我们家穷,他们从哥哥身上得不到任何的好处,便只是昧下那半个月的工钱,将哥哥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