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茹绣突然止住了哭声，咬着牙放下捂脸的时候，红着眼睛对上承安帝的视线。
承安帝逐渐染上怒气的目光叫人心悸，可梁茹绣却压着恐惧，咬牙继续道：
“儿臣已非完璧之身，若是洞房之夜叫未来夫君知道，会不会恨上大梁？
儿臣听闻，大燕如今盛行朱子学说，极为看重女人名节，守贞之风已成民俗，若是让大燕知道娶了个不贞洁的公主，只怕结亲不成反结怨。”
宽敞的勤政殿，此刻静得仿佛能听清每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承安帝胸膛剧烈起伏，盯着梁茹绣的眼神，仿佛吃人般恐怖。
“你……你什么意思？你自小养在深宫，怎会并非完璧之身？”
梁茹绣原本还不想这么早行动，因为柳九安还没有策划布置周全，只是有了个大概的主意，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推敲。
可她听闻父皇今日就要下旨赐婚，便再也坐不住了，独自一人跑了过来，直接将还未完全推敲落定的计划给提前了。
“儿臣自幼丧母，不得父皇宠爱，宫人轻贱，经常吃不饱穿不暖，若不是后来二哥知道我的处境，时常照拂，儿臣早就病死了。”
梁茹绣红着眼睛诉说自己过去的委屈，字字泣血，就连承安帝，也不自觉的感到了心虚。
“父皇日理万机，大概不知道，儿臣十岁那年，与当时的内阁首辅千金在御花园起了争执，被她推落水中，感染风寒，几次请太医，最后只派了一个新进宫的医徒来给儿臣诊治。”
梁茹绣越说越冷静，唯独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动速度已经快到了危险的地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谎，还是*，她很难不紧张，可是一想到若是露出破绽，那么等待她的只有被送去和亲的下场，梁茹绣便有了放手一搏的勇气。
“当时儿臣年幼不经事，他哄骗儿臣……”
承安帝气的下颌胡子一抖一抖的，狠狠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被震了震：“住口！不必再说了。”
梁茹绣面如死灰，越说越冷静：“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父皇若是不信，那可以叫个人事嬷嬷给儿臣验身。”
这种皇室丑闻，若是传扬出去都可以名留史册了！
承安帝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殿内伺候的奴才宫婢，看到那些人不知什么时候都退了出去才松了口气。
在爆出这等丑闻时，承安帝顾忌的是皇室脸面而不是关心女儿，梁文轩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手脚冰凉。
“父皇明鉴，儿臣实在担不起和亲的重任，还请从宗室中挑个懂事的女子。”
梁文景一直默然不语，他审视的目光落在梁茹绣脸上，心中暗忖，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在这节骨眼上突然自曝出这等丑事，未免也太巧了，他总觉得，这是梁茹绣为了逃避和亲而想出来的借口。
梁文景还想借着这次的事情捞个功劳，好能攒够封王的资本，他绝不允许这事出现任何纰漏。
“父皇，要不还是叫个人事嬷嬷过来……”
梁文景顶着承安帝那吃人般可怕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可话未说完就被承安帝厉声呵斥打断：“住口！还嫌不够丢脸吗？”
失去理智的承安帝抄起书桌边的茶盏，急怒之下狠狠朝梁文景头上砸去。
‘咣当’一声巨响，梁文景险之又险躲开，即使如此，茶盏泼出的茶水还是弄湿了他鬓边的长发，湿哒哒的长发滴着茶水，显得无比狼狈。
梁文久看着他这么狼狈，心里只觉得解气，凉凉嘲讽：“三皇兄不是最讲究孝顺吗？怎么父皇扔的东西还躲？为人子女，给当父母的出口气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梁文景脸色黑的难看，承安帝横眉冷目扫过来，无差别的呵斥道：“你也给我闭嘴！一个个都不嫌丢脸的是吧？”
这声音几乎就是扯着嗓子在吼了，梁文久吓得脖子一哆嗦，立刻闭紧了嘴巴，不敢再乱说话。
“父皇，你也不想发生这种事的，您请息怒。”
梁文轩低着头，温顺劝解：“如今四皇妹确实不适合送去和亲，不然非完璧之身这事闹出来，那么我们整个大梁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事到如今，此事只能作罢了，而且今日之事切不可外传，不然伤的就是就是我们这皇家的体统了。”
现在也唯有这样处置才算妥当，承安帝深呼了几口气，这才勉强冷静下来：“今日之事，若是有一句外传，朕饶不了你们。”
梁文轩挺直脊背，微微低头拱手道：“儿臣不敢。”
“至于你！”
承安帝厌弃的目光冷冷扫过梁茹绣，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梁茹绣心里难受的厉害，即使知道自己父皇对她从未有过一点喜爱，但也没想过有一天她的父皇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她很想哭，但此刻哭的话只会引起更不好的后果，只能拼命忍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
“至于你，即日起面壁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梁茹绣心脏已经痛到麻木，她膝盖一弯，跪下重重的磕头谢恩：“儿臣遵命。”
说完，她起身抹干眼泪，走了出去。
梁文轩看着她那瘦弱的背影，心中微微的发疼。
“你们也走吧，朕想静一静。”
承安帝眼中掠过一抹疲惫之色，无力的在龙椅坐下。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最终都低头告退，退出勤政殿外，梁文景见到在外候着的李公公，小心提醒道：“父皇今日心情欠佳，公公伺候要小心些。”
这这种收买人心小举动，梁文景做得非常顺手，也不得不说，在这节骨眼上，李公公也确实要念着他的好。
“奴才知道了，多谢殿下提醒。”
梁文久一刻都不想逗留，只想赶紧去见他姐姐，刚要转身，与他们分道扬镳，就被梁文景给拦了下来：“五皇弟，你这是要去哪儿？”
狠狠拍开梁文景的手，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我去哪要你管！”
“我也不想管，不过奉劝五皇弟一句，你要是要去看四皇妹的话，还是免了吧！”
梁文景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眼底却是毫不掩饰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