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
出租车停靠在“绿林园”墓地门口。吴念今早收到了文洪山的短信，说约她今天下午在妮子的墓前见面。
下了出租车，去往妮子的墓地还有一段路要走，吴念刚下车走了几步，突然看到守门的地方停着一辆面包车，车里的两个人似乎在朝着她这个方向看去，大热天的，两人都带着帽子和口罩。这么热的天，没有人会这么打扮，除非……
吴念提高了警惕，快速拔腿往外跑，车里的人可能意识到了吴念要走，迅速追了过来。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吴念意识到自己跑不过别人，迅速从包里掏出了张晓帆给她的防狼喷雾，冲着对方使劲喷过去。
对方猝不及防，捂住眼睛：“卧槽。”
吴念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迅速奔跑着来到路边，对方很快会反应过来，要迅速拦住一辆车离开才行。
吴念来到路边，气喘吁吁地挥着手。
夏日炎热，这条路鲜少有车经过。
吴念只好沿着路边边跑边打车，很快，一辆车停在了吴念面前。
“师傅，停车！”
车里停靠在吴念身边，司机走了出来。透过窗户，吴念看到车子后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文洪山。
糟了！
一块湿润的毛巾捂住了吴念的口鼻。
意识逐渐模糊，吴念感觉到对方的手伸进了她的口袋里，拿走了她的手机，还有手腕上的手表，那里有她的定位信息。
不过，好在还有一样东西，他们没发现。
最后一丝意识消失，日光旋转，四周一片空白。
查到了！
郭宇锋终于锁定了那个男人的身份，东村人，叫李冬，当初东村拆迁后，他拿着赔偿金几乎一晚上就赌光了，当然，像他这样的人不少，这些人后来都被安排进了文洪山的公司工作。这个李冬曾几次因为暴力伤人事件进了监狱，但是没多久就因为对方愿意和解，而待了没多久就出来了。
郭宇锋和搭档迅速来到李冬父母家。
郭宇峰亮出警察证：“我们找李冬。”
“我儿子他……他工作忙着呢，不在家。”
“他涉嫌绑架，你最好快说他在哪里！”郭宇锋急得上前抓住了李冬父亲的衣领。
“绑架？不可能……”
“李冬到底在哪里！” 郭宇锋手中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我们也不知道，他说他工作需要保密，还经常好几天不回家。”
“那个……我知道他在哪里。”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瞎说什么呢！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儿媳妇在瞎说呢，你知道什么！快去做饭！”李冬父亲立刻厉声说道。
“爸妈！你们别替他瞒着了！他干的都是什么事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为了钱，你们就这么看着你们儿子错下去吗！”女人说着，声音有了哭腔。
“女士，你先别着急，慢慢说。” 郭宇锋似乎看到了希望，忙问道。
“他经常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我知道他是干点不好的事，我怕他有天出事了尸体都找不到，我就给他车上装了定位，定位装置是在网上买的，就几百块钱。”女人小声道。
郊外，天空阴沉。
李冬听着后备箱里传来敲打的声音，有些不满地放大了音乐声。
李冬点燃一根烟，有些无聊。他手机给文洪山给的，特殊设置的老式手机，只能打电话，别的什么都玩不了，唯一的好处就是反监听反定位。除了这个手机，平时他执行任务时什么都不能带。
太无聊了，老板说让等自己通知，再决定怎么处理这个女生，这次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了。
这种事，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之前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对手得罪了文洪山，他把对方放在车子后备箱，带着他开了一天山路，第二天对方就来给文洪山赔罪，还有三年前，一个女人说用照片讹上了文洪山，他把对方带到一个烂尾楼待了三天三夜……
李冬抽完烟，拿出烟盒，空了。
“妈的。真无聊。”
李冬突然注意到，后备箱那个女人的声音停下了。这么闷的天气，又呆在后备箱，估计这会早中暑了。
既然这会无聊，不如……李冬想着，走出出门，打开了后备箱。
女孩瘦瘦小小的，面色白净，被绑在车子后面，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是他喜欢的样子。李冬想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把女人拉出来，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
女孩毫无反应，似乎真的是昏迷了。
也好，省得反抗了浪费他时间。
“别动，警察！”车子前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李冬举起双手，刚解开腰带的裤子瞬间从身上掉落。
……
风声、车辆在路上驶过的声音，是城市的声音。
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土地，有沙粒摩擦着她的身体，是硬水泥的触感。
吴念张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只有钢筋水泥建成的的房子里，透过没有被封的窗户，可以看到窗外的蓝天，太阳照在靠近窗户的那一半，另一半是冰冷的，而她就在那冰冷的一半。
看样子是一栋烂尾楼的顶楼，而且是市中心的烂尾楼。
文洪山很聪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吴念努力支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可是完全使不上力气。
“醒了？”传来文洪山的声音。他背对着吴念，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文洪山，你想做什么！”
“看在你是小斌女朋友的份上，我给过你机会的。”
文洪山走过来，俯视着吴念，像是俯视一具尸体。
吴念下意识拖着身体往后退，却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地方，后退或前进都是无用的。突然有了种视死如归的决心，再坏也无非是这个结果了，不是吗？
她一早就预料过这个结果。
“张晓帆呢？”
“你现在不应该更关心自己吗！”
“我问，张晓帆呢！”
“放心吧，她现在很安全，只要你们保证以后都能闭嘴，我就放过你们。”
吴念没有说话。
“不过，好像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对吧？”
吴念看着文洪山，从这个角度看，文洪山的表情扭曲，原来一个人无论怎么伪装面相，都是无法抗拒相由心生的。
“不怕吗？”
“怕有用吗？你连自己的亲人都下得去手，何况我呢？”吴念冷笑。
“我没想杀我爸，是他非要去送那个女人，是他自己命不好。再说了，他也从来没有把我当过亲儿子！”文洪山以为吴念说的是当年的那场车祸。
“我说的不是你父母的车祸，是秦斌的死。文洪山，秦斌也是你杀死的对吧？秦斌知道了当年车祸的真相，所以你要杀人灭口。”吴念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秦斌害死了我儿子，他早该偿命了！”文洪山冷笑着。
“文洪山，害死你儿子的，不是秦斌，是你自己！如果不是你非逼着你儿子在东村，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些事，你儿子不会死……”
“你胡说什么！”
“文洪山，我昨天去见了刘敏。”
昨天，吴念接到的那个电话里，说要见她的人，是刘敏。
在监狱里，吴念见到了即将被判刑的刘敏。
隔着玻璃，刘敏拿起了电话，却详端着吴念，不说话。吴念的手在下面握紧着，她不希望这个杀了妮子的凶手给自己道歉，因为就算道歉，她也不会原谅。
“你放心，我今天见你，不是为了道歉，是为了赎罪。吴念，你是秦斌的女朋友，对吧？”
吴念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刘敏。
“你一定很好奇秦斌的断指是怎么来的？是因为我。”
吴念诧异地看着刘敏。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年跟文洪山提出离婚的时候，他没同意，我就用一个东西威胁了他，我们离婚后不久，有一天晚上，有人趁着我睡着进了我家，我知道那是文洪山派来杀人灭口的，那个时候，我太无助了，我不敢报警，只好打了秦斌的电话，秦斌赶来救了我，他的手指就是那个时候被砍断的。”
所以，后来在她被捕前，她总觉得还能再见秦斌最后一面。直到她进到警局，才知道秦斌已经死了。
刘敏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和秦斌都知道文洪山是个什么样的人，第二天，我告诉文洪山，只要我死了，那样东西一定会被交出去。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在警察来找我之前，文洪山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走，其实他知道我走不了，他这么做，是为了确定我不会把他的事说出来。”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吴念问。
“放心吧，那个东西，我已经交给警察了。文洪山曾经给一个交警打过一笔钱，那个交警是负责处理秦斌父母的车祸案的。”刘敏道。
“你一直知道秦斌父母的死是文洪山做的！”
“是，我一直都知道，但我知道又有什么用了？我也知道东村的人都恨文洪山，我更知道只要我儿子待在东村迟早会出事，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跟文洪山提起过无数次要把儿子接回城里，都被他拒绝了，有次他甚至说，哪怕儿子死了，也要死在东村！只是因为神婆说了，这样对他的生意有好处！”
刘敏说着，开始低声抽泣。
吴念看他没有要说的了，准备放下话筒。
话筒里却传来刘敏的声音：“吴念，不管文洪山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他这个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都会做。你听到了吗！不管文洪山说什么，都不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