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随安苦笑着说:“我怎么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况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有闲情逸致计较这等小事,我为何而来仙君心里想必很清楚。”
吕洞宾神色一黯,“你是为了牡丹而来!”
方随安点了点头,“我刚刚遇上了太上老君府上的童儿小葫芦,他在贵宝地附近驾云的时候不小心失足跌落,其中的缘由仙君您一定非常清楚。”
吕洞宾一怔,“啊!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方随安惊讶地说:“仙君您多久没有外出走走了,这附近的云团已经稀薄成什么样子了?是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出门了,只想着……”话说到这儿,方随安不便说下去,只能住口。
小女孩牡丹并不在跟前,但方随安能够嗅到她的气息。他警觉的把头转向房中一侧,童儿小铃铛见状,慌忙跑了过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两个小家伙悄悄溜掉了。
自始至终吕洞宾都没有说话,方随安明白,在吕洞宾的心中,已经开始防备自己了。
这个认知让他既尴尬又伤心,自己一门心思的想要规劝吕洞宾,可人家却把他放到一个敌对的位置。
方随安知道,上次自己刚刚来过,二郎神便随后而至,即便吕洞宾嘴上说着信他,心里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想法的,换做是自己也一样,毕竟天规森严,不容藐视,一旦东窗事发,吕洞宾仙阶再高也难逃严惩。
他常叹一口气,“仙君一向是聪明人,难道看不出我是敌是友吗?”
吕洞宾何尝不知道事关重大,他整日里装作满头的鸵鸟,也只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罢了,沉吟半晌,他喃喃道:“再有一个月,再多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方随安不解的问,“仙君,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把牡丹留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吕洞宾缓缓踱步到窗边,然后推开窗子,望着外面的天光,发现四周果然萦绕着淡淡的浊气,不是味道不好,而是天庭中灵气开始涣散后的必然结果。他明白方随安所言不虚,自己的计划恐怕很难成真,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叹了口气。
“哮天犬,这件事我本就没想瞒你,上次如果不是二郎神君过来打断,我早就将牡丹的身世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了。”他回过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落拓而又倔强,不用说,看他的样子方随安就明白,吕洞宾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
“仙君素来明哲保身,曾多次在重要的关窍指导我,为何等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却开始犯起糊涂呢?”
吕洞宾苦笑着摇摇头,“你别一找到机会就埋汰我,等我把事情的原委向你讲述一遍后,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他的眼睛开始渐渐放空,思绪也跟着回到遥远的过去。
吕洞宾素以风流倜傥著称,在他刚刚成仙的时候,未经过时光的打磨,身上满是少年人的傲气与自负。
他们八仙虽然情同手足,但由于出身不同,思想追求都有很大的差别,彼此间固有情意,却谈不上有多么投机。况且吕洞宾颇为风流自赏,在人间行走的时候,很少以其余几人结伴而行。
他不喜欢拘束,只想要率性而为。自认是天底下第一逍遥快活之人,万万没想到却偶然间结识了一个比他更潇洒的公子。
那一年正值春季,细雨微澜,吕洞宾听闻说洛阳的牡丹正值盛放之际,便想着要赶赴这场人间的盛会。
在洛阳游玩了一段时间以后,他渐渐生出倦意,吕洞宾本就是个不得闲的人,天下的奇景几乎都被他看遍了,牡丹花开纵然美艳绝伦,看多了也就不再惊艳,于是他准备返程了。
就在这时,听说洛阳城里要举行一场斗花大赛,一听名头就知道是有钱人搞出来的玩意,吕洞宾抱着来都来了,不如去应个景的态度,便去凑个热闹。
谁知道这斗花大会的参会门槛还挺高,就连看热闹的路人甲都非富即贵,吕洞宾虽然外表不俗,但终究不是洛阳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被拦在外面。
吕洞宾本就有些意兴阑珊,因此并不生气,转身便想离开,谁知他想息事宁人,另一个同样被拒之门外的富家公子却吵闹起来。
那公子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但话里话外却是拐着弯的骂人,细品他的言下之意,令人忍俊不禁,于是吕洞宾回头看了他一眼,惊讶的发现那公子居然长得十分俊俏,比之自己更胜过几分。
吕洞宾一向自视甚高,难得遇到个能发自内心服膺的人物,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公子感受到吕洞宾的目光,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双目对视后,公子移开视线,对着门外把守的下人们冷哼道:“你们确定不放我进去是吗?”
下人们洋洋得意,“不放”两个字从几个人口中争先恐后的蹦出来,吕洞宾听了不免心中有气,谁知那公子神色却放轻松了,他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既然如此,我便不进去了,反正这里面也没什么好看的。”
家丁们只当他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没人搭理他,那公子转过身看着吕洞宾,“这位兄台,你我今日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如共饮一杯如何?”
吕洞宾心中对这年轻俊俏的公子本就有莫名的好感,听到他出言相邀,立刻欣然答应。
那公子将吕洞宾请到家中,吕洞宾见其府上雕栏玉栋,摆设器皿皆十分豪华,下人们也进退有礼,谈吐不俗,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看样子他家境不俗,在洛阳城内应该算一号人物才对呀,为什么没人认识他呢?
当夜二人把酒言欢,甚为投机。
吕洞宾素有千杯不醉的海量,谁知那公子看似文弱,居然酒量不俗,两人喝到半夜,酒坛子堆了一地,居然分不出高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