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员外见夫人呆怔着,连忙接过纸条,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欣慰的说:“继祖长大了,知道防人了。”说完吩咐车夫改变方向。
赵夫人迟疑着问:“如此一来,继祖岂不是无处寻我们了?”
赵员外苦笑着说:“我们可以时常打听继祖的消息,等事情平复之后回来找他就是了。”
赵夫人抹着眼泪,“老头子,是我连累你了,这些年我仗着哥哥们的势力,没少在家作威作福,没想到最后却因为哥哥们,害的咱们一家人活生生的分开。”
赵员外强笑着安慰夫人,“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大舅哥的面子,我何德何能,可以顺风顺水的做这么多年的富贵翁呢?”
老两口絮絮叨叨着,马车越走越远,距离祸事纷争也越来越远。
次日方随安便为父母办后事,对外声称暴病而亡,周围邻居听了都十分惊讶, 城中对此也颇有非议,但方随安不管不顾,还是执意将丧事办完,当然了,棺中只是放了几件衣衫而已,邻居们听说老两口生的是传染病,也没人愿意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付出可能被传染的代价。
等白事一过,薛莹莹有些慌了,之前方随安送走父母的时候,她依稀猜到家中可能出了事,但心中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可如今连丧事都办了,显然已经绝了二老回来的后路,她知道方随安是个孝子,如果不是非常特殊的原因,他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心中忐忑无比,她索性朝方随安挑明了,“继祖哥哥,我是不是你赵家的媳妇?”
方随安本就心烦意乱,他早就知道会大难临头,却偏偏算不准哪天会出事,这就好比头上悬着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因此他整日心不在焉,家中没了嫦娥和父母,他也懒得敷衍薛莹莹,态度也就冷淡了很多,听见对方问话,只是淡淡的说:“当然是了。”
薛莹莹见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加重了语气说道:“既然我也是赵家人,为何赵家出了事,唯独要瞒着我呢?”
方随安苦笑一声,“连你都看出来了。”
薛莹莹闻言顿时慌了,“原来真的要出事了!”之前她只是试探,如今见方随安坦然承认,反而有些接受不了。
方随安似笑非笑的看着薛莹莹,起了考验她的心思,“莹莹,若是我赵家有难,你会如何做?你愿意跟我同甘共苦吗?”
薛莹莹神色变幻不定,她摸不透方随安是故意试探她,还是赵家真的要出事,“相公,你别吓我!”
方随安一本正经的说:“我没吓你,花无百日红,富不过三代,我赵家虽然算不上富贵人家,但恐怕也难保眼下的宁静生活,莹莹,倘若有朝一日我沦为阶下囚,你还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薛莹莹心中剧震,眼泪滚滚流下,“继祖哥哥,你是吓我的对不对?”
方随安心想反正出事也就在这几日,倒也没有瞒着薛莹莹的必要了,便索性把事情的缘由跟薛莹莹讲了一遍。
“莹莹,我前几天得到消息,舅舅们已经获罪,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大舅舅的性命甚至都保不住了,皇上起了斩草除根的心思,只怕不日这场火便会烧到咱们家了。”方随安说到这里,心中不胜哀伤,被杀的大舅舅为人强势,最是不耐烦小孩子吵闹,但唯独对他最有耐心,还曾经教过他骑马射箭,鼓励方随安即便没有一条腿,也要胜过那些肢体健全的人。
虽然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但都带给方随安无限温暖,他打从心底舍不得这些人。
如果像前一世那样,可以施展仙法,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出大舅舅。
可他只是普通人,如今甚至自身难保。
见方随安不像是开玩笑,薛莹莹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已经把那个讨厌的嫦娥赶走了,为何突然这个时候出事了?
薛莹莹不甘心,为了嫁给方随安,她做了多少努力,如今都要付诸东流吗?
正胡思乱想着,方随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莹莹,你可愿跟我共同承受这一切?”
薛莹莹脑中木然,但她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继祖哥哥,你打的好如意算盘,关键时刻将父亲、母亲送了出去,却把我留下,你就是用这种方式爱我的吗?”
方随安似乎早就猜到薛莹莹会是这个态度,因此并不生气,“莹莹,是我对不住你。”
薛莹莹突然感到很愤怒,她觉得自己的一生都被方随安坑了,甚至不用多想,一番话滔滔不绝的从她口中冒出来,“还想着要我跟你同甘共苦,继祖哥哥,自从我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又甘过几天?你先是宠幸嫦娥那个贱人,整日里把我当成摆设,后来玩腻她了,方才肯正眼看我,但正如你所说,花无百日红,你对我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如果没有这档子事,恐怕不超过明年,家中便要张罗着要纳妾了吧。”
方随安平静的看着薛莹莹,没有丝毫辩驳的意思,薛莹莹则越说越生气,“那翠儿是我的陪嫁丫头,无非就是替我报了几句不平,就被你编了个借口卖了出去,而我甚至连反对的权利都没有,赵继祖,你对我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可值得我陪你共赴黄泉?”
方随安讥诮着说:“谁说要死了?最多也就是抄家而已。”
薛莹莹冷哼道:“那也不行,谁愿意陪着你过苦日子!”
方随安哈哈大笑,“对了,这才是真正的你,我果然没有看错。”
薛莹莹脸微微红了红,态度却十分果断,“你我之间谁是谁非我懒得跟你争辩,我今日主动求去,还请相公给我写下休书一封,以便他日留下凭证。”
方随安点点头,“确实不该连累了你,莹莹,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为你打算的,你又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