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蓉自认为对她不错，但在楚盈的角度看来，挨骂是常有的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练就了在挨骂时放空思绪的本领，十分好用，从未失手。
从未失手的楚盈失手了。
得不到回答的赵丽蓉恶狠狠地让楚盈滚出去，别在她眼前晃悠招人烦。
当然，如果楚盈真的敢回宿舍拿行李走人，就别想再踏入这里一步。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轰出来的楚盈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再次敲响了门。
她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和赵丽蓉面对面的谈一谈，如果还没谈就走人的话，那她这次赶过来就根本没有意义。
除非被训了一顿也算意义。
门内传来赵丽蓉难掩怒火的声音，伴随着什么东西砸到门上又滑落在地上的响声。
楚盈又沉思了片刻，决定还是转身走人。
至于这一趟有没有意义，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反正她现在也没有调整好心态。
等调整好了再和赵丽蓉说也不迟——
那个时候的赵丽蓉应该也能冷静下来，不再这么生气。
赵丽蓉当然生气。
辛苦苦培养了六年的孩子，她几乎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对方身上。
中国花滑已经几十年没有在国际上取得优异成绩了，上方压着的是常年占据领导地位的俄罗斯，除此之外还有韩国、美国、日本……
其实楚盈刚到队里的时候，赵丽蓉并不是怎么关注对方。
她要关注的事情多了去了，一个十岁的小孩当然不会排在她关注对象的首位。
哪怕她是自己发掘出来的比较有天赋的孩子。
但就如赵丽蓉常说的那样，有天赋的孩子多了去了，她们可能会倒在各种各样的关卡上。
比如来自家庭方面的，来自生长发育方面的，或者来自身体健康方面的。
这些有天赋的孩子会再经过层层筛选，才能获得她的关注，有资格登上更高更好的赛场。
真正对楚盈上心还是因为对方的勤奋。
小小的孩子可以为了一个不太标准的跳跃动作练上一整天，无数次摔倒后又爬起来，眼中有的是坚毅和热爱。
当把动作练得标准时，小女孩还是一遍遍地练着，想要跳得更好更远更漂亮。
如果不是赵丽蓉拦住她，小楚盈连饭都会忘了吃。
花滑训练是十分枯燥的，哪怕赵丽蓉为了趣味性会偶尔加些竞技小游戏进去，但更多的还是日复日的苦练，一遍遍形成肌肉记忆的动作。
但楚盈从未缺席过，她从早练到晚，只要在冰上，就会全力以赴地努力。
当时的楚盈刚得知了赵姐出事的消息，没由来的恐惧摄住了她的心魄，只有剧烈的运动能让她暂时摆脱。
赵丽蓉不知道楚盈为什么这么努力，但是她知道，她开始关注楚盈了。
后来小楚盈第一次参加世锦赛，当时还是青少年组。
压了最低年龄限的小女孩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得到了铜牌，包括赵丽蓉。
虽然作为楚盈的教练，她清楚的知道对方有实力，会拿到不错的名次。但她没有想到，对方能做得这么好，拿到这么高的名次。
已经三四年没在花滑女单上拿到过奖牌的中国如同久旱逢甘霖，媒体争相报道这位天才少女，将她高高捧起。
这不是什么好事。
赵丽蓉知道。
这些媒体最擅长的就是造神，把人形容得完美无缺，然后再摧毁，令人从高峰狠狠跌落。
她明里暗里地敲打了楚盈，开始每天额外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把深夜还在偷偷训练的少女抓回床上，按住对方的脑袋让她入睡。
哪怕是赵丽蓉自己的孩子，她也没有这么上心过。
她们每天都呆在一起，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但她却不了解她。
她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女都在想些什么，她那个年纪的时候整天都惦记着训练，思考怎么多跳一圈。
教孩子太难了。
辅导花滑技巧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但辅导心理，就是完全未知的领域了。
赵丽蓉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痛。
赶回家的楚盈果然抓到了气鼓鼓地缩在客厅沙发上的俄罗斯少女，见她进来后哼了哼，转个身不看她。
坐在一旁的楚妈腿蹬在婴儿车下方的横杆上轻轻晃着，手上抱着个平板画稿。
在家带孩子顺便捡起以前的绘画基础搞点兼职的楚妈头也不抬：
“饭还在厨房热着呢，去吃点吧。”
走进厨房拿碗盛饭的楚盈听到一声巨响，探头出去望了一眼，就见被关门声吓到的楚妈悚然抬头，望向婴儿车内。
伴随着小奶娃呜呜咽咽的哭声，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楚盈扭头，就看到萨芬娜一脸严肃：
“楚盈，我要回去了。”
骗人。
连行李都没收拾，先跑过来和楚盈说话的目的显而易见。
楚盈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本以为会得到对方哭天喊地的挽留，萨芬娜不满地扭头出去，故意踢着脚，发出不小的脚步声，却发现楚盈还是无动于衷。
气鼓鼓地在楚盈身边坐下，金发少女用拳头捶了捶桌子，发出不满的声音：
“我还没吃饭呢！”
顺着对方的意思给她盛了碗饭，对方的态度果然软化不少。
通过她不再用鼻孔看人这点就可以得知。
终于舍得低下高贵头颅的萨芬娜哼了哼，摆着架子吃了两口饭，又像是大发慈悲般的开口恩赐楚盈：
“我允许你和我做朋友……哪怕你真的做出了愚蠢弱智的选择。”
获得难得机会的楚盈并没站起身来热烈拥抱她，反而是用诧异的目光看了她两秒，看得她毛骨悚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吃饭。
这是什么态度？
又是一股无名火起的萨芬娜把碗一丢，哼哼唧唧地开始生气，暗示楚盈快哄她。
然后她听到楚盈的声音幽幽响起，似乎很伤心：
“原来你之前都没把我当朋友啊。”
“……”
萨芬娜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明明是怒气冲冲进来找茬的她，现在却在低三下四地和楚盈解释到底有没有把对方当朋友的事情。
她还在困惑，楚盈那边就又开了口，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自然：
“我会继续滑冰的，努力打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