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每日都来凤仪宫。
他又恢复到了以前温柔体贴的样子,寻来各种新鲜玩意儿逗我开心。
“阿芷,我只愿你开心。”
他目光真挚,好似我们之间的嫌隙从不存在。
可那些冷漠、嫌恶的眼神我从未忘记,那些刀子似的话语曾经扎进我的心,令我疼得窒息。
曾经的伤口结了痂不会再痛,但留下的伤痕永远无法抹去。
十五岁那年触动我的话,再从他嘴里说出来已经变味了。
我内心毫无波澜,面上还是装作感动,羞涩地掩着面娇笑,再躲进他怀中。
我越发光彩照人,他也越发痴迷。
某日他盯着我,眼神恍惚道:“阿芷,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笑盈盈地打量他日渐消瘦的面颊,也觉得这样很好。
从前的爱意消散,再看他只剩下恶心了。
只盼着他什么时候从我眼前彻底消失,才能真心实意地笑出来。
……
近了冬日,裴瑾的身子越发不好了。
太医诊断说是身子亏空,却查不出原因,只能每日吃补药。
短短几个月,裴瑾瘦了一大圈,英俊的脸颊凹陷下去,整个人死气沉沉。
我日日侍奉左右,哄着他喝下又苦又臭的汤药。
那么多补药吃进去却不见效果,裴瑾感受到生命一点点从自己体内流失,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
一日婢女端上刚煮好的汤药,被他直接摔了。
“滚,都给我滚!”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端药的婢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迎上前,抱着裴瑾安抚:
“陛下,求你不要这样,臣妾和孩子不能失去你。”
卑微的乞求加上两行清泪,裴瑾从暴怒中回过神,抱着我颤声道:
“阿芷,幸好还有你。”
屋外下起小雪,裴瑾望向窗外,有些恍惚:
“快过年了,让朝朝回宫吧,朕想她了。”
我颔首应下。
本来打算把宫里的事情都处理完再把朝朝接回来的。
罢了,最当是我最后的善心吧。
他时日无多,也该让荣朝见他最后一面了。
……
朝朝从外租家回宫,直接来了凤仪宫见我。
瞧见我春风满面,容貌更胜以往,她一时还不敢认我。
还是我先拉着她打量了一番,感叹她长了个子,她才像往常那样搂着我的手撒娇:“母后,你这样真好。”
我轻轻摸着她的头,却听见她小声的啜泣。
“母后,没人给我做风筝了。”
朝朝出宫前,和觉夏约好了去放风筝。
那时觉夏感染风寒,不能陪同出宫,只好先留在宫里。
可她刚痊愈,还没来得及出宫就被沈娇娇凌虐致死。
她五岁时便被我母亲送进宫陪伴朝朝,两人相伴长大,比起主仆,更像是姐妹。
所以觉夏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她的死,对我打击很大,更遑论朝朝。
许久,朝朝才止住哭声。
裴瑾身边的掌事太监前来传话,让朝朝过去。
朝朝不太乐意:“母后,我恨他,不想看见他。”
这些年裴瑾不仅是冷落我,对朝朝也是一样的。
沈娇娇得宠后没把我放在眼里,屡次找我的麻烦。
朝朝气不过,去找裴瑾做主,却被他一句话打回来:
“别学你母后的小家子气,一点小事斤斤计较。”
在他一次次偏帮沈娇娇后,朝朝对这个父亲失去了期待。
并且觉夏的死,也是裴瑾纵容的后果。
所以朝朝恨他,不想看见他。
我抚着她的脑袋,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