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宁云华叫停了拍摄。
她走进宿舍，看着一脸不知说措的江月道：“陈小雨对张芜颖，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感？”
江月还以为宁云华要说戏，却没想到她问这个。
“嗯……刚开始是有些讨厌的。觉得她和其他欺负自己疏远自己的人没什么两样。后来发现张芜颖提醒她不要受骗，才开始接纳张芜颖。”
“现在呢？”
“讨厌了……”
“除了讨厌？”
江月茫然，除了讨厌还有什么？
一个眼高于顶、总是喜欢说刻薄的风凉话的人，还有什么情绪？
“冯析的表现非常好。”宁云华没有在理会江月，而是转头对冯析道。
冯析只是淡淡地点一点头，眉眼间仍是冷峭。
这算什么？示威吗？江月扭过头不去看冯析的得意。
一上午的这场戏仍过不了。
问题始终出在江月的身上。
宁云华是个很克制的人，也没有责怪江月，只是说给她放一下午假，让她看看别人是怎么演戏的。
别人？
这个别人还能有谁？
只能是冯析。
江月的闷闷不乐带到午饭时候。
“早上你怎么回事？怎么一直进不了状态？”经纪人道。
江月的委屈忍不住冒出来：“导演叫我看看别人怎么演戏，不就是叫我去看冯析的么？一下午都是她的戏。”
经纪人道：“难道不对么？她的确是比你演得好。”
江月噎住。
到底是不好对着经纪人发脾气，只愤愤地戳着面前的午饭，一口也吃不下。
“你别不服气，人家提前半个多月就来剧组，住在附近还在哈大里面体验生活。还时不时地去找宁导讨论剧本。”
“就会拍马屁。”
“江月，你要一直是这个状态，你什么也演不好。”经纪人严厉开口。
江月仍是满脸不服。
“我知道你不服气，你是堂堂京市电影的高材生，一出道顺风顺水。但没想到冯析压了你一头。但我告诉你，这种情况在娱乐圈很正常，有些人或许昨天还是跑龙套的，明天爆红也不是难事。甚至都一定是娱乐圈的事情。可那又怎么样呢？一夜爆红的演员有多少，大浪淘沙能一直站在顶峰的人又有多少？冯析就是能够接住这个机会，凭着她现在的名声，国内的剧本她基本可以随意挑。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我相信凭她的演技，都能交一份及格的答卷。而你呢？平心而论，《不完美的她》这么好的机会，大导演大制作大女主，能挑中你是天上掉馅饼。这么好的机会，你接得住吗？你不好好琢磨演技，却还在这里想别的人？江月，你是脑子被门给夹坏了吧？”
一席话说得江月恨不得钻桌子底下。
“宁导说的不错，你自己好好看一看别人是怎么演戏的。就从现在开始，你看着冯析，看她是怎么吃午饭的。”经纪人干脆将江月面前的午饭端走。
江月被骂得昏头脑涨，听了经纪人的话不敢不听，只能讪讪地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冯析。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吗？
之前没出名的谦逊都是装的。
不对……
上次在综艺的时候，和试镜的时候，还有现在……
这是张芜颖吧？
她一直保持戏中张芜颖的状态。
江月愣在当场。
她知道有些方法派的演员会在拍摄档期一直保持状态，但这样的入戏其实很消耗人。听说是听说，也没见几个人能做到。
所以这就是宁导要她看的东西吗？
是觉得她不够努力？
江月满腹心事，仍是不时地朝冯析那边看去。
冯析安静地吃着饭，也很少和助理说什么。她的助理也一副怕打扰她的样子，和她错开一个位置。
冯析边吃饭边看书，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一本有关趣味经济学的书。
张芜颖和陈小雨的专业，是财务专业。
不过专业的财务冯析看不太懂，就借了本科普类的经济学常识。
有些她习以为常的事情，原来内在的原理是这样的。
冯析也觉得自己高中毕业是短板，无事的时候借一些书来读。
江月又觉得冯析再装了。她的饭被经纪人拿走，现在不好在说什么，只能拿了苹果和酸奶，想今天上午那场戏。
很普通的场景，陈小雨问张芜颖借笔记，却发现张芜颖还去旁听了隔壁法律系经济法的课程。
理由是不同专业不同角度来看待经济问题。
宿舍了的人吐槽张芜颖，说学霸的思维大家不懂。
陈小雨倒是借来了张芜颖其他的笔记。
江月忽然明白了，是她现在的感觉么？
明知道冯析的一切都是在为了这个角色努力，但自己的情绪是嫉妒？还是说不上来的敬佩？
不管怎么说，江月总算明白自己早上为什么老是被喊停。
她借笔记的时候，心中也和其他宿舍舍友想法一样，都认为张芜颖做的是无用功。
根本没有敬佩和嫉妒交杂的情绪。
而这嫉妒，也不是嫉妒对方的成绩，是嫉妒对方的努力。或许陈小雨还有几分没有时间来学习的没落感。
那么张芜颖呢？也不仅仅是炫耀或者平常地借笔记吧？
她也是想要提醒自己好好学习？
这个时候陈小雨能够理解她的苦心么？
江月苦苦地思索揣摩。
下午去看冯析演戏，心态也平和许多。
心态一平和，就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本质。
比如她竟分不清楚冯析什么时候是张芜颖，什么是她自己。比如冯析一个眼神就能将复杂的情绪透出来。
比如张芜颖在和富二代故意露出陈小雨照片时候，是有过挣扎的。
短短一下午，江月坐在观众席上，名校生的骄傲被打得丁点不剩。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不得不承认，冯析的成功，不仅仅是她的绯闻和背景。
更源于她的天赋还有努力。
娱乐圈是不缺乏靠博眼球上位的明星，但也有精于演技将之当作艺术的艺人。
江月愿意做后者。
她深吸一口气，原本挺直的背脊，悄悄弯了下去。
她现在是陈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