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陈金策提出分手的那天，他在雨里跪了三个小时。
直到我跟新欢十指相扣出现在他的面前。
三年后，我弟心脏病复发。
作为心脏权威医师的陈金策成为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看着我，嗤笑了一声，眼底一片凉意，再无半分昔日的情愫。
“董延佳，想要我救他可以。”
“跪下来。”
“求我。”
1
我从没想过，我跟陈金策的再次相逢，会是这样不堪的场面。
更没有想过，他会对我说出这样露骨无情的话。
抬眸面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了。
他眼底对我，毫不遮掩的恨意。
毕竟当初，出轨的那个人，是我。
大概是我的呆愣让他有些不满 ，他用指尖在桌上微微敲了敲。
彰显了他些许的不耐烦。
“董小姐，如果你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我不介意再给你重新申明一下。”
“想要我救他，可以。”
“董延佳，跪下来。”
“求我。”
“就像我三年前，在你面前，低声下气地恳求你一样。”
三年前陈金策痛苦不堪的模样宛如电影般，一幕幕地映入我的脑海。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我想要反抗，可我清楚地知道。
我那双向往自由的翅膀，早就已经在岁月的蹉跎中，被无情地折断了。
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自己。
所以我只能选择屈膝。
弯腰。
然后在陈金策逐渐阴沉的脸色中，学着他三年前的模样，跪在他的面前。
求他高抬贵手，救救我的弟弟。
尊严在下跪的那一瞬间崩裂。
颤抖的双手被隐藏在袖子里，我却只能隐忍着。
隐忍着他对我的所有羞辱。
隐忍着我的世界逐渐变成一片可笑的废墟。
办公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墙上的时针滴滴答答地规律转动着。
良久，他突然笑了一下。
笑声尖锐。
硬生生地使我的眉头紧蹙。
办公椅在地上发出轱辘转动的声响。
眼前很快就呈现一双打理得体的皮鞋。
随后，我听到陈金策嘲讽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传来。
“董延佳，这么多年过去，你是记性不好，还是学不会低头呢？”
“求人总要有点求人的姿态，你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凭什么觉得，我会就这么答应你，然后二话不说去救你的弟弟？”
呼吸有瞬间的停顿，双脸涨到通红。
我不知道自己都已经卑微到这个地步。
他还想要我怎么做。
而我能做的，只能闭上双眼，努力丢掉所谓的尊严，放低自己的姿态，让自己卑微到如同蝼蚁。
“陈医生，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只要能够让你消气，不管你让我做什么，只要我可以做到，我绝对没有二话。”
“求求您，救救我的弟弟，他还年轻，不能就这么离开人世……”
他蹲下来，冰冷的指腹微微勾起我的下巴。
唇边的那丝微笑却让我有些后怕。
果然下一秒，他对着我，毫不廉耻地开口。
“那不如，就像三年前跟别的男人滚床单一样。”
“免费陪我睡一次，如何？”
2
三年前是怎么样的呢？
我跟陈金策是大学同学，他大我一届，帅气多金，是校园里面有名的校霸。
在一起后，我们曾经约定，要在毕业那天结婚。
可等来的，却是我对他无情提出的分手。
我不明白，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为何会选择苦苦地纠缠我不放手，甚至放下所有的尊严跟面子。
跪在雨里，三个小时。
只为让我回头。
他满心都是想要跟我一起走下去。
可却不知道，当一个女生下定决心要分手的那一刻。
所有的挽留都无济于事。
我不想再被他纠缠，于是就跟室友借了男朋友，与他十指相扣，出现在陈金策的面前。
并对他谎称。
“我们发生关系了。”
雨水将他的脸色洗刷得那样苍白无力，直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
那天的他在得知这句话后，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颤巍着身体，紧握的拳头，就这样狠狠地砸在水泥地上。
鲜血从他的身体里面开始缓缓渗出。
可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一下又一下地砸着。
就像是。
要将自己爱我的那颗心，无情地砸碎在那个黑夜。
“董延佳，你真是狠心，如果可以，我真想用手术刀拨开你的心脏，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那天之后，他毅然坚决地从我的面前离开。
并扬言，让我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爱有多深。”
“恨就有多深。”
“董延佳，我恨你，跟爱没有半点关系，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陈金策的话语在我耳边逐渐回旋。
三年前的我，不会想到。
那一年，那一幕。
会成为此后三年，一直困扰我的梦魇。
我当然知道陈金策为什么这样恨我。
他全身心地想要跟我有一个美好圆满的结局。
可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世间之事，何来圆满一说呢。
——
下巴被捏紧的疼痛感传来，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
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
“陈金策……”
“只要你答应救我弟弟，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什么都可以。”
3
陈金策脱掉了工作服。
驱车带我前往五星级酒店。
酒店很高级，从他下车的那一瞬间，就有服务员上来，恭敬地从他的手里接过车钥匙。
我以为他会去前台登记，却不想他直接带着我走到了一旁专人服务的总裁电梯。
电梯笔直而上，无声地驱赶黑暗。
而后，这座城市的奢华就这样一览无余地展示在我的面前。
电梯镜子里面洗白的牛仔裤，泛白的帆布鞋，显得我是那样的可悲又可笑。
也显得自己与这里，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
电梯在顶楼缓缓停下，叮的一声打破了我的思绪。
我迈开脚步，跟着他走了出去。
其实我早就该知道的，我跟他之间，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是我们仰望的存在。
是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人。
而我，却是卑微到尘埃，就连活着，于我而言都成为了一种奢求。
酒店房门被打开，陈金策让我先和他喝一杯
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他不会不知道，我的弟弟还躺在医院里面，等着他去救命。
“助助兴，酒是迷情药，不然对自己不喜欢的人，等下哪来的情趣呢？”
“再者说，我只是答应救你弟弟，可有个前提，你必须让我高兴了，不是吗？”
华灯初上，在这一刻，我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我清楚地明白，三年后站在我面前的陈金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少年了。
他痛恨我抛弃他。
并准备用自己的方式来好好地凌辱我。
而他，确实成功了。
萦绕在我们之间的气氛开始逐渐僵硬，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自己终于开口应了下来。
“好。”
4
红酒杯落入掌心。
鲜红的液体给黑夜增加了几分色彩。
坐在我身边的陈金策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着自己，活脱脱像是在喝闷酒。
表情是那样的落寞且孤独。
宋微澜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她的手里，此刻拎着男士的衣服。
陈金策无意间将我挡住，所以她并没有看到此刻坐在沙发一侧的我。
“金策，我今天去逛街，看到几套不错的衬衫，想着你过几天要参加学术演讲，所以特地买过来，你看看，合不合身。”
“如果不合身的话，到时候我……”
兴奋的声音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嘴角的微笑在接触到我的视线时，瞬间消散。
5
三年没见，宋微澜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我清楚地看到她眼底对我一闪而过的仇恨与厌恶，但良好的教养，以及此刻陈金策的存在，只能让她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情绪暂时压下去。
“董延佳？”
“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策，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出国了吗？”
“金策，你可别忘记了，当年她是怎么对待你的？！”
“是不是她厚着脸皮来找你求和的？”
靠在门口的陈金策脸颊通红，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不想提及往事。
他沉默着，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见他如此，宋微澜就像是自以为是地得到默认，将衣服丢在沙发上，然后走到我的面前，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
扬起手，狠狠地对着我的脸颊落下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响起。
打破了流转在我们三人之间的沉闷气氛。
连带着也打破了，我心里最后的那份，死死守护着的尊严。
泪水在眼眶翻滚，可我却紧咬着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宋微澜大概还是觉得不解气，扬起手准备再打我一巴掌。
却在挥手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被不知何时走过来的陈金策伸手拦了下来。
而后，我听到他冷漠又公式化的声音响起。
“够了。”
“是我带她来这里的。”
6
话音刚落，宋微澜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话语，更加尖锐的声音朝我喷涌而来。
“陈金策，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她当初在跟你交往的时候给你戴绿帽子，无情地抛弃你之后选择出国，你现在竟然还把她这样不知检点的女人带到这里来！”
“陈金策，你可别忘记了，当初她害你差点就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了！”
“你大好的前途，差点被她悉数毁灭。”
“经历了这么多，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忘不了她，你现在心里还想着她这个人！”
想要离开的想法因为这句话骤然消失。
我接受着宋微澜对我露骨的咒骂。
我知道，那是我应该受的。
但我却不知道，原来在我跟陈金策分手之后，他经历了那样一段黑暗的过去。
我跟陈金策提出分手，并不是第一次，但那天，却是我真正下定决心的一次。
为了不想要跟他有任何的联系，也不想让他找到我。
我离开了这座城市，带着弟弟去了遥远的国外。
重新在一座城市生活定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国外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好在我已经成年，也有一定的能力，所以在工作一年后，我们都开始逐渐熟悉国外的生活。
而我，也在忙碌的生活中，开始学会遗忘陈金策的存在。
我知道时间会帮我忘记一切。
可我却不知道，时间并没有让陈金策忘记我，反而让他更加挂念我的存在。
那天的话语终究是他的违心话。
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放下过我。
那天淋雨回去之后，他高烧三天三夜。
却在醒来后的第二天，疯狂地飙车发泄自己的情绪。
大雨漂泊，雨夜遮挡了他的视线，前方的闪光灯刺痛了他的眼睛。
车轮打滑，剧烈的碰撞之后，是他重伤，肋骨断裂，手指骨折，眼角膜破损，差点失明的结果。
被送到医院后，他昏迷了一周。
醒来后，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任何的光芒。
就连母亲告诉他，他的手指重伤，以后可能都拿不了手术刀了，他都面无表情，没有半分情绪。
颓废紧紧地笼罩他。
他就像是一个自甘堕落的人。
恨不得在那一秒，死去。
后来，我在国外接到一通电话。
电话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那时的我，为什么没有猜到，电话那侧，是陈金策呢。
因为我不敢想。
我做出那样痛苦的决定准备放弃他，又怎么敢再次拾起这段，让我不敢触碰的过往呢。
所以，我终究还是选择挂断了电话。
然后紧紧拥抱黑暗，拼命睡去。
在国外熬了三年，就在我的事业逐渐步入正轨的时候，弟弟却意外被查出来心脏病。
国外的治疗费用太贵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选择再次回国。
在医院里面几度辗转，最终在众位医生的口中，都得知了一个人的名字。
陈金策。
7
“你现在回来干嘛！”
“国外的生活不是很好吗？董延佳，三年，你离开他的生活三年，为什么现在又要来破坏我们的平静日子！”
宋微澜恨不得我眼下消失在她的面前。
可我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她歇斯底里的哭闹，只是将通红的双眼紧紧地落在陈金策的身上。
后者却在接收到我的视线时，欣然接受。
坦然的仿佛曾经这一切的痛苦，都不是他承受的。
可他越是平静，我的内心越是疯狂。
我能感觉到我的眼眶逐渐发热，滚烫，通红。
而后，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掉落，砸到我的手背上，那样滚烫。
烫得我的心都忍不住微微抽动。
连带着呼吸都开始不畅。
我垂眸，将视线移开。
宋微澜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也没有资格，再求他为我弟弟动手术。
我让他的世界伤痕累累，又怎么能再奢求，他可以原谅我，放下这一切来帮助我呢。
我想要跟他道歉，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于是也只能选择沉默不语，然后起身离开。
迈开脚步即将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手腕处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握住。
那样用力。
却微微颤抖。
就像是害怕。
我没有抬眸看他，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直到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声音平静，没有夹杂半分情绪。
“董延佳，我同意让你走了吗？”
“我们之间，现在由我做主。”
他的声音低沉，模糊了他此刻内心真实的情绪。
三年未见，他毅然成为了一个大人。
一个不动声色。
懂得隐藏自己情绪的大人。
可下一秒，我却看到他手臂的青筋微微冒出。
“宋微澜，你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跟她说话的？”
宋微澜呆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我跟她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当初让她去国外的人，不正是你吗？”
8
此话一出，宋微澜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我更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好奇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这一切。
他松开我的手腕，伸出手如同三年前一样，安抚般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甚至，轻柔地用指腹擦拭了我眼角的泪水。
再次看向我的时候，眼底的那份柔意，让我有些恍惚，恍惚自己回到了三年前，彼此还未分离的时候。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及时地告诉我。”
“可你为什么，总喜欢把所有的一切都扛在自己的肩上。”
喉结微微滚动。
我沙哑着声音，开口唤他的名字。
“陈金策……”
还没等我说下去，宋微澜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语。
“金策！”
“你不要再被她骗了，她就是一个骗子啊！”
“只有我才是真心为你好的，我让她离开，就是为了不想要让她再伤害到你！”
“金策，你看看我，明明我比她更早认识你，明明这些年都是我陪在你的身边，可为什么，你的眼里，就只能看到她的存在啊！”
宋微澜尖叫着，哭闹着，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根本就没有一点用。
“闭嘴！”
陈金策将我拉到身后，宽厚的肩膀为我挡住了风雨。
“宋小姐，我们两家是世交没错，但感情的事情，向来不可以勉强，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不可能跟你结婚，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会有结果。”
“今天就算是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你给我听清楚了。”
“我陈金策，这辈子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此外，我也没有交异性朋友的习惯，希望你在今后的时间里，能够跟我保持合理的距离，也能够跟我们家保持距离，不要让外人误会我们之间莫须有的关系。”
宋微澜还想再为自己辩解，可却在接触到陈金策冰冷的眼神时，吓得只能选择闭嘴。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一脸平静的模样，心里清楚地明白，这是他不高兴的征兆。
屋内温度骤降十度，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起伏的呼吸声。
宋微澜离开后，房间内很快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还没从方才的事情中脱离出来，就被陈金策猛地抱起来摔到沙发上。
我知道自己不该反抗，于是只能选择默默地接受这一切。
接受他对我的凌辱。
跟报复。
可眼泪却在片刻后无声地掉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终于发泄够了，停了下来。
压迫我的窒息感猛然消失，再次睁开眼睛，他的黑眸猝不及防地撞入我的视线。
“董延佳，你欠我的，不是睡一觉就能还清的。”
他说完这话。
伸出手露出自己额头被发丝遮掩的那道丑陋的伤疤。
呼吸猛地停顿，难以想象，那道疤痕的背后，是多么疼痛的过往。
我不敢看他，却在视线移开的那一瞬间被他紧箍住下巴，无法动弹。
“董延佳。”
“好好看看。”
“这些伤痕，都是你带给我的。”